能把吃研究的這麼透,不得不說,張岱此人,絕對是一奇人。
當然了,能把各地的吃的都比對一遍,這說明,此人走過很多的地方,享受過各地的美事。這種人看大明的角度,又跟其他人看大明的角度不同,叫孩子接觸接觸,倒也不是不行!
她就問孩子,“這個先生如何?可喜歡?”
“先生說下次帶我出去玩。”
“帶你出去玩?”膽子真大!這是皇子,他誰都沒問過,張口就說要帶出去玩。真敢呀!
嗯呢,“說是有個說書的先生,書說的極好,要帶我去聽聽。”
行吧!林雨桐沒跟孩子再說其他,但是呢,四爺回來卻少不得念叨他:“怎麼叫張岱給孩子做了先生了。”吃喝玩樂黃|賭|毒,就問這家夥什麼不沾?
四爺輕笑,“我特意叫人尋來的!我們小時候,擲色子還是皇阿瑪親自教的呢。不把這一套見了,他永遠好奇。”
孩子該教,但少年老成,中年叛逆,老來昏聵者少了嗎?
啟明這孩子聰慧,越是聰慧的孩子越是難教。叫帶著玩吧,沒事,我看著呢。
第二天,張岱進宮,依舊沒有見到皇上和皇後,但是大皇子穿的是要出門的衣裳,都準備妥當了,不是要出宮玩嗎?
張岱:“……”我就隨口一說的!大家一起玩的時候難道不是這樣?說明兒得空了一起喝酒,難道真等著一起喝酒嗎?明兒……那就是一個籠統的時間,不是真的要帶您出去的。關鍵是我也不敢呀!
他尬尬的笑了兩聲,“等稟明皇上皇後吧?”
“上課時間,父皇和母後將我交給先生,那就聽先生的。”
不是認真的吧?
是認真的!
張岱:“……”行!不就是帶個孩子嗎?這麼多人跟著呢,隻要不丟了就沒事!滿京城的吃吃喝喝,還伺候不好了?
然後張岱真帶著啟明出宮混市井去了!去逛戲樓,挑古玩,下館子,聽說書,哪裡熱鬨去哪裡。
孩子還挺高興,回來小嘴叭叭叭的,“那個說書的叫柳敬亭,今兒聽的是武鬆打虎,說的可好了!娘,我想請他到宮裡說書,大伯和大伯娘必是愛聽的。”
柳敬亭啊,我都想聽了。
林雨桐都有些恍惚,這個張岱的出現,叫人緊繃的神經難得的鬆弛了一下。自來了大明,每日裡都忙忙碌碌,苦大仇深的。可其實,焦慮的人終究是少數,如四爺這般日日不敢清閒的,更是不多。有錢有閒的,很多都如張岱這般,縱欲於聲色,縱情於山水,不要太逍遙。
這日子……我也想過呀!
啟明開始玩的可好了,出去嗨皮一天,回來累了就睡,一日一日接著一日,玩夠了,該去朱字營了,又跑出朱字營。如此這般幾個來回,再想叫啟明出去玩,他不再出去了。
怎麼了?
“……我在酒樓吃了一道魚羹,花費了十兩銀子。”他把一雙手都伸出來,表示他的震驚,而後又道,“……朱字營有池塘,先生叫人自己撈魚,拉了魚去賣,兩車魚賣了三兩銀子。那天,大家都吃了撈上來受傷不好運的魚,燉了那麼大一鍋,一人一小塊……可酒樓裡的魚羹……我以為他們騙錢,那點魚羹敢要十兩。結果不是……他們吃魚,隻用魚鰓下最嫩的一塊肉,然後燉一盞羹……所以,一盞魚羹得幾車魚……這跟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一樣了……”言語裡,對張岱這位先生多了幾分不以為然。
“那怎麼辦?把這個先生辭了?”
他又搖頭,“先生畫畫是好的,大家都說他畫的好。”
所以,不喜歡他,不喜歡他的生活方式,但不妨礙繼續用他。
林雨桐拍了他的屁股,“去吧!畫一幅給娘看,看看你這個先生都教你什麼了……”
他屁股一扭,又賴在大人懷裡咯咯咯的笑。
多了孩子的教育,叫林雨桐添了不少值得關注的事。但總的來說,日子波瀾不興。千頭萬緒的,正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時候,趕巧了,朱運倉回來了。
他帶回來了大清的使團,送郡王費揚果來‘求學’的。
曆史上的費揚果沒什麼好結局,一共隻活了二十歲,也不知道年紀輕輕的,怎麼就犯了罪了,被皇太極直接賜死了。為質子,對彆人許不是個好事,但對他而言,來大明未必比留在大清更糟糕。
一個八歲的孩子,出身低微,且生母已經沒了。努爾哈赤在的時候,也沒咋重視。但好歹是熟悉的環境,如今什麼也不熟悉,就是跟著伺候的人,顯然也都是重新給他的。這些人身上另有使命,照顧這孩子,反而成了其次。
林雨桐招手,叫他過來。這孩子渾身就跟長滿倒刺似得,看著人的眼神像是落單的狼崽子,透著一股子凶悍之氣。
“不想來?”她這麼問。
對方抿著嘴,不說話。
“不想來,你也來了!先住著吧,住夠三個月,若是覺得不好,可以送你回去。來一次能換一郡王,我想,願意來的,也不在少數。沒有你,還有其他人呢。如此,可好?”
還是抿著嘴,死倔死倔的不言語。
嘿!這家的根子上真有這種犟種呢。行吧,這得慢慢磨,急不得。
顯然,大清使團也沒人對費揚果表示更多的關注。你們要人,給你們送來了,這就完了。
朱運倉在把使團安置了之後重新入宮,說起了那邊的動向。他這次提到了陳仁錫,“……據說,他的女兒入了皇太極的後宮。”
啊?陳仁錫的女兒不是死了嗎?
“不知道是義女還是什麼後來養的養女,總之,說是姓陳,陳仁錫的女兒。此女先是嫁給多爾袞為格格,去年年底,據說是那位阿巴亥大妃發瘋,將後宅攪和的不得安寧,更是打傷了這位陳格格,差點丟了命。之後,多爾袞便休了此女,她便回了娘家養身體。過了年沒多久,後宮招醫女,此女懂些岐黃之術,便進了宮。說是服侍皇後儘心儘力,皇後特恩準其為貴人……”
林雨桐皺眉,此女懂岐黃之術?記載上說,崇禎的周皇後曉書畫,亦諳藥性。
早前在蒙古,陳開說她瞥見一送信的女子側臉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這麼一聯係,林雨桐不得不懷疑,周家女壓根就沒出海,這是繞了一圈,去了東北了呀!
先是多爾袞的格格,因著差點被大妃打死,才被休了。休了之後就又進宮?有意思了!
此人會給之後的局麵帶來什麼變故,可真不好說了。
海蘭珠美嗎?沒見過。但想來,便是美,跟周氏的美比起來,怕是難比吧!
哲哲、布木布泰、海蘭珠,再加上一個周玉鳳。
“叫人關注著那邊的消息,不管是前朝的還是後宮的,但凡有消息了,就送回來。”不要覺得一個小人物不要緊,他們有時候小小的扇動一下翅膀,引起的可能是颶風。
朱運倉就道:“還有信王的婚事,您看……要不要抓緊去下聘?”
要!抓緊去下聘,給遼東那邊換將整軍,吸引一下注意力,“去下聘,婚期就是再快,也得在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吧……”等得人家一整年的孝期過了吧!努爾哈赤是去年九月沒的,“你可以頻繁的來往,遞送個東西之類的,為下聘預熱預熱……一過孝期,就正式下聘。”
於是,朱運倉幾乎就跑這一線。這個月去了,見見大清禮部的官員,就說這個聘怎麼下,怎麼就不算是失禮雲雲。下個月又去,又商定送嫁的人員和路線。反正總是有些事端的!
兩國之間從沒有過這樣的來往,禮儀這個東西,漢人又格外的看重,絮煩的很。在哪裡幾叩幾拜都得敲定的,把人煩的不行不行的,但是好些在大清為官的漢臣還表示:本就該如此。
這就成了拉鋸戰!你們覺得如此是對的,那你們自己玩吧。
如此頻繁的跑,附帶的好處也有,就是那邊的消息傳遞的更多了。
八月,朱運倉回來,也帶回來一個消息:大清有意出兵高麗。
林雨桐眼睛一亮:好事啊!那地方早該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1】引自張岱的《自為墓誌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