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防止有人對莊妃的個人生活進行無端的攻擊。
四爺撓頭,行吧!就這麼安頓吧。
三月十五日,莊妃帶著九阿哥福臨,踏入了新明的皇宮。那位新明的皇後站在台階上迎著她們,麵帶淺笑。一進來就先叫了太醫,給看診。
太醫說孩子體寒,怕是乳娘的體質的問題,連帶的乳娘也得調理。又說莊妃多思多慮,舟車勞頓,得好好的養上半年。
林雨桐就把安排給說了,“那侯府修的精致,院落也好。冬天取暖,夏天避暑,都有合適的院子,最適合養身體了。府裡的一應開銷,從親王例。侍衛都為女衛,彼此方便。”說著,就無奈的笑了笑,“戰爭,說到底,最無辜的就是婦人和孩子。咱們沒有為難的意思!我知道,莊妃娘娘讀漢家的書,那您就該知道,漢人最喜歡的一個字,便是——和。以和為貴,能以‘和’來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但漢人最在乎的還有一種品格,那便是氣節!”
莊妃緩緩點頭,她心裡有幾分明白這位皇後的意思了。
因著莊妃才出月子,且一路舟車勞頓,兩人並沒有深談。林雨桐打發人,叫把莊妃好好的送回去了。
這侯府果然很好,春寒料峭的天氣,離了大毛衣裳都不成的。結果這邊的院子裡處處溫暖如春。蘇麻幫著乳娘把九阿哥身上的厚繈褓去了,好似連這麼大的孩子也知道這般更舒服,睡的舒展安穩了。
莊妃梳洗出來,蘇麻就問:“格格,那位皇後……說的是什麼意思?”
彆管是什麼意思,咱們初來乍到,還是先觀望吧!沒聽人家太醫說嗎?自己這身子得休養半年,那就休養嘛!好好養孩子,好好養身體,看上半年一年的,而後再說,“你記著,萬事不要急!急了就容易犯錯!永遠乾當下對你有利的事,那就走不了大樣子。蘇麻,這裡不是大清,得收斂了。”
奴婢早就收斂了,自從知道,皇上想撇開自家格格,也不過是說翻臉就翻臉的事之後,怎敢不收斂?“奴婢是沒想到,皇上說送就真送,娘娘要來,皇上便答應了……”
莊妃沒言語,她想起後宮那些采買的賬目,同樣的藥材,連著數月都在采買,且都要最好的。各個宮裡用什麼藥,都有據可查的。隻有皇上用什麼藥,沒法去查。可隻要一排除,再把賞賜為臣下的藥排除了,那剩下的就大差不差了。
而皇上用的那些藥材,翻翻書就知道那都是治療什麼的。
如此往下推的話,其實可以篤定,皇上的身體,受損了。
未來如何,難說的很!以前,是多爾袞一家能獨大,而今,費揚果異軍突起。她靠在床上,一下一下的拍著兒子:宮裡有皇後支持,科爾沁因此次的事會支持九阿哥而不是選擇八阿哥。代善在宗室中地位非同一般,隻說公道話,比起做出犧牲的自己和九阿哥,他也不會選其他人。多爾袞和多鐸難說,這兩人太善變,不好拿捏他們的態度。比起他們,她現在更看重費揚果。
有這麼些勢力,多爾袞和多鐸便支持彆人,自己也有能耐跟他們掰腕子。
必要的時候,自己是可以尋求新明的支持的!
這一晚,她思量了半晚上,聽了半晚上的雨聲。一早起來,孩子給嬤嬤抱去喂奶了,蘇麻就進來了,“剛才給娘子軍護衛送賞賜,聽她們說,新明的皇上和皇後又開始親耕了!外麵可熱鬨了,禦駕得在城外駐紮一個月。”
是的!親耕開始了!今年的親耕,滿朝的大臣都以為自己聽錯了!皇上說,每個衙門都抽調了人員,分散下去去農戶家,同吃同住,幫農去吧。完了要上折子,寫心得體會。
緊跟著名單發下來了,哪個衙門都有人,趕緊的,對應哪個村哪一戶,都記準了。
然後各衙門的頭頭腦腦的,先把人叫來,問問嘛,你這是都乾啥了,皇上為啥點你的名了?是想重點培養你,提拔你呢,還是說你不長眼的,又惹皇上不高興了?
皇上其實是有些小心眼的,光明正大的小鞋給你穿腳上,有冤你都沒處說去。
這些人還納悶呢,沒有呀!我們都忠君愛國的,怎麼會惹皇上不高興呢?
那你最近都上什麼折子了,關於哪件事你發表過高見呀?是不是皇上突然發現你是個人才呢?
沒有呀!沒有什麼特彆的!就是太子年紀也不小了,該大婚了。
哦哦哦!是這麼回事呀?!看著這些傻不愣登的不知道為啥被點名的屬下,上官們啥也沒說。但一個個的心裡卻都明白,皇上這意思是:你們這麼閒,連我兒子娶媳婦的事都得操心,那就乾點叫你們操心勞力的事吧。
這些人是怪閒的,正事不出色,鑽營卻是一把好手,就得這麼收拾。
才幸災樂禍的,說這些人有苦日子過了。可誰知,緊跟著聽說,皇上和娘娘已經叫人在新找的荒地邊建了土屋,打算過去住了。跟著皇上親耕的所有勳貴文武大臣,都跟著皇上和娘娘一起,享受同等待遇。
不會吧?不是吧?道聽途說吧?
沒有!真的!太子帶著人已經提前出城了,去哪個村裡蹲著去了。也是去人家莊戶人家,跟人家一起吃住。
晴天霹靂!
大家平時過的也不是油水很足的樣子,這是乾嘛呀?以後這會常態化嗎?
四爺和桐桐是認真的,真蓋了許多的土坯房子,就是農家一樣的裝飾,啥玩意沒有。一排排的過去,三五個大人一間屋子,請了農婦來做飯。家裡是啥樣的飯,咱在這邊就啥樣的飯。
耿淑明臨走的時候,跟林二娘抱怨,“……意思一下就得了,知道叫大臣體會下麵的辛苦,咱能理解。但是呢,要不要做的這麼真!”
林二娘嫌棄他囉嗦,“人家都去,又不是隻你一個人,哪裡那麼些毛病?”說著又問說,“啟泰呢?跟去嗎?要不要接出來?”
那你覺得你那皇後妹妹會由著她家的二皇子這個年紀了還到處玩嗎?
太子去哪裡了,沒人知道。但是二皇子卻跟著皇上和娘娘呢。
下麵的人真會想法子,就見皇上和皇後這邊,前院種著菠菜,這會子用草席子蓋著呢,而今就能吃。後院裡,有雞鴨鵝,還有耕牛母牛和幾隻羊,牛和羊都能擠奶,這是知道會帶二皇子,怕二皇子跟著受委屈吧。
可啟泰看見那玩意都想哭,吃不吃蛋無所謂,喝不喝奶是小事。因為娘說,“以後這雞鴨鵝,還有牛羊,就是你的差事了。”
啊?
啊什麼啊?帶著你的小夥伴們,放牛放羊。放牛和放羊的空檔,打點草回來,雞鴨鵝就喂了。
說的跟真的一樣。
可四爺乾啥不真了呢?衣裳這個得換上,甚至綁頭發的發帶,都得換了。
這換個什麼樣的?林雨桐拿著發帶看,“我選的是灰色的……”棉布灰的,真不是很打眼。
那你看那些農夫,幾個用布條做發帶?於是,人家把掛在外麵牆上還沒搓成麻繩的麻杆皮,取下來揉啊搓的,前一天晚上,搓了好一會子麻繩。然後第二天早起,綁頭發的是麻繩,腰上的那種腰帶,也換成麻繩的。腳上是一雙布鞋,本就是舊的,年年下地都穿,也沒穿爛。這一回了,人家給布鞋外麵套上草鞋。褲腿得塞到布襪子裡,布襪子敞口,一般是用布帶綁起來。人家連襪子口串的布條也抽了,換成麻繩。
不僅他這麼打扮,還指揮桐桐,得真的跟窮苦農婦似得。裙子隻穿半麵,然後頭上的簪子用木簪子也不合適,取一根木棒,削平整了簪上就這樣。
拾掇好了,上下打量,然後說桐桐,“還是太白了!”
林雨桐退了一步,“我不給臉上抹鍋底灰。”
沒想給你抹!四爺就笑,“你這長相,要是一般的農夫,可不敢放你出門。”
是吧!天生麗質難自棄呀!
她這邊應付著,那邊催他出門,等真的出門了,她跟在身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四爺對於換裝遊戲,格外的熱衷,不做則矣。但凡做了,就特彆認真。
然後帝後這形象一出來,大臣們:“………………”感覺我們好不認真!這態度就不對呀!跟不上上麵的節奏。
好在四爺的遊戲不強迫周圍的人,他特立獨行如此的優秀,彆人跟不上也正常,在這方麵,他還是寬容的。
那就乾活吧!
乾了一早上,耿淑明被四爺‘批評’了十幾次:“……窄一些的衣袖確實省布料,但這出門乾活,寧肯打補丁,也得活動的開……腳上的鞋不行,淺口的容易進土……褲子太礙事了,蹲不下吧……”
王肯堂就機靈多了,“…………臣把這些草根都拾掇了,這是藥材。”不往皇上跟前湊。
季成禮就說,“臣覺得,皇上說的很有道理,該跟書院和求真館下個任務,窄衣服省布料,活動卻不便。若是有彈性的布料,問題就解決了。”
四爺立馬就誇,還說季成禮,“今晚上就把寫法整理一下,朕批了之後,著人送到求真館。成不成,什麼時候成,這個不著急,這個想法很好,是個很好的方向。”
耿淑明:“………………”就我挨呲!
乾了半早上的活,早飯在地頭吃的,一人一個野菜玉米餅子,對付過去就得了。把人餓的前心貼後背了,到了晌午的時候才回去吃飯,吃的是啥?野菜活著玉米麵,蒸出來放點鹽,一點油都沒有,就這麼吃吧!吃的人梗著脖子往下咽。
吃完歇息半個時辰,下午繼續,晚上回來,小米湯裡放了紅薯,再撒些野菜,一天就到頭了。
可這哪裡夠呀?朝廷的事務,留兩個內閣兩個軍機就能處理,衙門裡的人也不是都抽調,大家輪換著來嘛!可饒是晚上不用熬夜批折子,可這乾一天活了,吃這麼一點,餓的呀!
餓了,睡著就不餓了。
躺著,桐桐都能聽到四爺肚子咕咕叫的聲音,林雨桐就說,“有雞蛋呢,我給你煮兩個?”
不吃!咱不作弊,說不吃就不吃。
行吧,不吃就不吃!
兩人真沒吃,但肯定也沒餓著孩子。啟泰多機靈呀,牛乳擠出來就叫煮了再煮,他早喝了。還有雞蛋,十幾隻母雞了,下的蛋足夠吃了!吃的單調,不好吃歸不好吃,但肯定能吃飽。而且,人家做飯的農婦也說了,“大人吃的孬,但孩子家家都能吃的好點。”乾糧總是有的,啟泰沒覺得餓著。
但真的沉到最下麵,對啟明的衝擊極大。他在距離京城不遠的一處山腳下的村子裡,這戶人家是兩口子養著四個兒子。那大兒子跟他都一般大了,一個跟一個間隔的兩歲的大小,家裡看一共六口人,開荒不收稅,一家子種著四十八畝地。
一口人平均有八畝地吧,按說這日子肯定不錯。
當家的男人王栓子也知足,他憨厚的笑,“咱遇上好皇上了,不收稅,如今的日子算是好過的。”
王家不知道他是大皇子,這裡的裡正的兒子在書院念書,這次是找了裡正的兒子,隻叫他說是書院裡要這麼安排的,不叫透漏身份。
於是,連裡正也隻知道是書院裡的秀才們要幫著下地乾活,在家裡借主一個月,看看情況。村裡十幾家,都安排了這樣的年輕後生。都像是富貴人家出來的!
這王家算是村裡過的不錯的人家,地不少,勞力也多,這家就給了一看就是領頭的這個少年。
於是,王家也當啟明是書院裡的學生。說話便少了個顧忌!
如今這誇是真誇,啟明也想著,這日子該也差不錯吧。
可每人平均八畝地,哪裡夠呀?今年除了要種這些地之外,一家子還得抓緊找荒地,再開荒。
“我家老大,這都十六了,還沒說親。這一說親,家裡就添人口,緊跟著還得添娃娃。下來又該老二……每年,家裡不添上二十畝地,日子都得難熬。”
可這就是人口多了,但是了,勞力並沒有變多呀?
對的!所以,往後的日子又可難熬了。
吃的飯依舊是紅薯野菜,紅薯皮都舍不得削。
啟明在本子上記上,十多年的治理,緊跟著,怕是就是娘說的,人口高峰的到來。
人口多,從長遠來說,自然是好事。隻是當下,人口暴增,會帶來什麼呢?
他給本子上畫上一個大大的問好。
第二天,跟著種地,他又發現,百姓們依舊對高產作物更青睞,像是細糧,家裡隻種那麼三五畝。各類糧食的種植比例,很成問題。
第三天,就發現灌溉之難。如今能把井水攪上來澆地,但是老農們會告訴你:井水不如河水,不如雨雪水。用井水澆地,地就成硬板板了。
這一天一天的,年哥兒等人就發現太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在宮裡長起來的太子也已經很接地氣了,可一到百姓家,也就三天,太子是真的一下子變的深沉了。
這日,下了點雨,沒法下地了。四爺和林雨桐帶著啟泰,奔著啟明所在村落去。在村口,叫跟著的人散開,隻他們去瞧啟明。
“爹,娘?”啟明立馬迎出來,“怎麼來了?”
四爺和桐桐隻跟人家主家打了招呼,說是麻煩人家了,留了二兩銀子,叫人家多照顧。
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啟明就說,“兒子帶您去村口的廟裡瞧瞧去?”
好!一路上,啟明就說他這幾天的感受,“難!太難了。”
四爺腳下一轉,不去廟裡,“咱去山上瞧瞧?”
瞧什麼?
上了山就知道了。
到了半山腰,四爺就道,“看見了嗎?那是溪水,那一片地勢低……炸|藥若是用來開山,這裡就能修個蓄水池來。風調雨順則罷了,一旦乾旱,這好歹能起些作用……但這不是一蹴而蹴的……”
正說著話,一隻兔子蹭的一下給躥了出去。還都沒反應過來呢,就見林子裡鑽出個人來,手裡抓著石子,對著那個兔子就扔了過去,一擊便中!
林雨桐朝那人看了過去,遠看著,是個少年打扮的人。結果一開口說話,帶著些清脆的音兒,“諸位看著麵生,不像是咱們附近的人。是來遊山嗎?到這裡就止步吧,往上,土鬆了,不大安全。往林子裡去,這天陰的很,林子裡昏暗,你們還帶著個孩子……怕是不大方便。”
竟是個姑娘。
林雨桐就笑,“正說找個躲雨的地方呢!這山裡的雨似乎比山下大些。”
是呢!這姑娘朝下指了指,“我家的莊園在那兒,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就到了。諸位若是不嫌棄,就過去躲躲吧。”
好!
近前來了,林雨桐就見這姑娘好高挑的身形,長的濃眉大眼的,聽這話音,竟是有莊園在附近。京城附近有莊園,那就不是小戶人家的姑娘。隻是養的鬆散的很,在山上亂竄。
她就打問,“倒是真不知這山是有主的,打攪了。”
這姑娘搖頭,“一直也沒當正經的產業經營,周圍的百姓想上山打獵或是打柴,都隨意!”沿著山路饒了幾步,轉過去,果然在不遠處的半山腰,建著一片不怎麼起眼的院落。
院落的大門口有匾額,這匾額連同大門,都斑駁了。但依舊可辨彆,上麵有個‘沐’字。
林雨桐就問,“沐家……姑娘是雲南沐王府的人?”
這姑娘愣了一下,而後搖頭,看那匾額,“這原本是沐家的產業,後來給了我外祖母陪嫁。我外祖母是沐家的女兒,嫁到京城的。後來生了我娘,這產業又給我娘做了陪嫁。外祖母和我娘先後病逝了,這產業就給了我。我不姓沐,我姓郭。”
姓郭?京城了有哪一戶有名有姓的人家姓郭呢?或是朝中姓郭的大臣裡都有誰?
啟明想起王家給他叮囑的話,說是要是上山,彆驚擾這裡的主人,這裡的主人挺好的雲雲。不免說起了這主人的情況,他當時隻當是閒話,這會子想起了,就低聲跟自家娘說了,“……就是朝廷修律法的時候,您主張婦人和離……這裡的原主人便是和離後搬來住的。據說了因著無子,男人在外麵生了私生子帶回來,這才和離了的。”
哦!這就是說帶著女兒和離出來了,而今,外祖母和母親去世,就餘這姑娘一人了。
林雨桐接了這姑娘捧過來的茶,轉臉看見掛在門邊的嶄新的鎧甲,她就問說,“姑娘這是……要去投軍呀?”
是啊!剩我一個人了!還有幾個老仆!有個差事,有個安身立命的所在,就挺好的!母孝剛過,正準備去呢。
林雨桐緩緩點頭,打算跟高桂英說一聲,千萬把這個姑娘弄去,她想留在身邊再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