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寶蓮就說,“按說,礦產歸朝廷,但朝廷不能開采的原因一定是這個地方有什麼特彆的。”
林雨桐點頭,“沒錯,雲台上湯浴,山上有彆院,屬於私產。這個私產呀,當年被成祖皇帝賜給寶慶長公主了。寶慶公主是太|祖皇帝的幼女,老來女,太|祖駕崩的時候,她才兩三歲大,當時太|祖下令,所有妃嬪殉葬,可寶慶公主的生母因為要撫養公主,免於殉葬的命運。因著是太|祖嬌寵,在宮裡一直被重視。成祖繼位的時候,她才八歲!是成祖皇帝和徐皇後,當成女兒養大的!長大的時候,在錦衣衛中選了一個千戶叫趙輝的,此人年輕樣貌英俊。成祖便將這個最小的妹妹許配給她,出嫁的時候,嫁妝是其他公主的數倍。當時的太子親自送嫁,可謂榮寵無限。這個彆院,就是陪嫁之一!公主出嫁之後,成祖去小住過,還是太子的仁宗,以及還是太孫的宣宗皇帝,都小住過!這些,在皇帝起居注上都有記載。”
動這裡,就是要動三位先祖住過的地方,朝中反對聲極大!再者,不是非這裡不行的,那有何必呢?
四爺一直沒有再挑戰很多人敏感的神經,要是按照規矩,凡是先祖住過的地方,那後輩路過,都需要拜謁的。
就像是康熙南巡走過的地方,後代子孫不過去磕個頭,人家就得說你不孝!真要攻訐你,你都沒處說理去!
這裡之於大明的皇室差不多就是地位。
左嫻雅就問說,“那這麼說起來,這湯浴彆院就該在公主的後人手裡!”
林雨桐這才繼續道,“這位公主成婚後,並無子女,她壽數不長,三十九歲,也就是宣德八年,便去了!她的駙馬趙輝,一直活到成化十二年,九十多歲,經曆了八朝,在公主去後,還享受了五六十年的富貴。因是皇家駙馬,又世襲錦衣衛職,他一直掌著應天都督以及宗人府事務,極為豪奢,家裡的姬妾過百人。至於說他的子孫後代有多少,隻有查他們家的家譜才知道。”
吳香兒嘴裡含著果子都愣住了,直接問說,“趙輝祖上是開國功臣嗎?”
不能說沒功勞,但絕對不是那麼大的功勞,“他父親叫趙和,隨軍出征過安南,擔任過千夫長。後來戰死了,按照大明規製,父親戰死,兒孫可承襲爵位,趙輝就成了千戶了!禁衛軍後來隻招收這樣的功臣之後,趙輝就被安排去看守金川門……後來成祖瞧見了,覺得他長的好,就選了他做駙馬……”問這個做什麼?
吳香兒咽下果子,差點沒噎著,直接就說,“就是看大門的,然後因為長的好看,所以,得了公主,曆經八朝,享受了七十多年的富貴?!”我也長的好看,也沒誰說塞給我一個這樣的富貴!這是把他祖宗們積攢的功德,一輩子都給耗費乾淨了吧!
林雨桐:“………………”心真大!這會子還有工夫感歎這個!
那邊愛蘭珠緊跟著來了一句,“我覺得大明皇室……還挺好!”
你又發的什麼感慨?
愛蘭珠就說,“大明的公主便是嫁的人出身不高……但能在父母跟前,駙馬在她們生前絕不敢胡來……這還不好嗎?皇家對她們沒要求,隻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這難道不是一輩子的福氣?”
林雨桐:“……”言之有理!
郭東籬輕咳一聲,把話題拉回來,“那也就是說,其實這趙家的子孫,隻是駙馬的子孫,跟公主和皇家並無血緣關係!”
娜仁心說,福王跟皇上關係可近了,不還圈著呢嗎?彆說沒血緣,就是跟公主有血緣,也早淡了。便是真有血緣,親叔叔都不留手,還會為這個留情不成。
董白就說,“這才更可氣!後人享的不過是公主的遺澤,而今卻在乾什麼?”
是啊!讓人生氣的可不就是這個!郭東籬就問:“先生,那就從趙家開始查。”
嗯!查吧!從趙家開始查!把趙家襲爵的,在曾經的錦衣衛當差的,都給查出來!
把人都撒出去,仇六經才進來,“娘娘。”
“嗯!”林雨桐問說,“如何?”
“我沒急著處理,隻把人盯住了。”說著,就朝外麵看了一眼,娘娘在練那些姑娘,但正事肯定不敢全指望她們。見院子裡真沒人了,這才道,“趙家子孫繁茂,二百多戶都不止。而最出息的就屬趙雄,此人之前做到錦衣衛都指揮使,後來裁撤了錦衣衛,他改任禁衛軍都統,駐防應天禁衛……”
是說守著應天的皇宮。
應天作為陪都後來都撤了,以前還是南直隸的時候,這邊有一整套的朝廷班子,隨後不也撤了嗎?
而且,官員在一個位置上任職,不能超過五年呀!要是一直沒出錯,但也沒太大成績,考績平平的話,會平調呀!後來他調哪了?
“他以病致仕了。”
不是每個致仕的官員林雨桐和四爺都知道的,除非封疆大吏或是朝中重臣他們會過問,其他人都有相關的流程,走了流程致仕就致仕了。
而後呢?
“一直沒出仕!”說著,話語一頓,就道,“他的女婿姚平是如今的禁衛軍都統。”
林雨桐皺眉,一個空皇宮,有什麼可看守的?
雖然官職上不算低,但確實是沒什麼實權的。
宮裡處理看管的太監,也沒彆的什麼人了呀!
會把火藥留在皇宮了嗎?
不會!若是有人真有彆的打算,這個皇宮的意義就不一樣。
林雨桐就問說,“打聽了嗎?這個火藥廠,是從什麼時候就有的?”
“這是原來朝廷的火藥廠,太|祖年間就有了的!後來撤了直隸,這個廠子自然也就撤了!”
那這裡本應該是朝廷的產業呀!
仇六經便道,“前幾年應天遭遇水災,衙門為了緊急救災,用朝廷閒置的產業跟商家換了賑災糧,這事應該是跟朝廷稟報過。”
那就是上一撥的內閣處理過這個事,他們不當大事給處理了,誰知道有這麼一個坑等著呢,“知道是誰跟衙門換了這個廠子嗎?”
“杜家,此人叫杜彥恭!”
杜彥恭,“問政院的杜彥敬是他的兄弟?”
是!
那就對了!林雨桐起身來,“此人曾上折子談過,該給商船上按照火炮的事。”
仇六經就不解,“若是為了給商船上安裝火炮,那他們何必將火藥廠放在應天?雖說水路發達,但是安裝了火炮從江裡行出去,連口岸都出不去的!彆說設置在應天了,便是在沿海也大可不必!朝廷查的嚴,這是有風險的!其實他們常年在外行商,真就是在海外弄個火藥廠,誰能知道呢?”
林雨桐就道,“所以,他們所圖必然甚大!”說著,就看崔映月,“去叫劉大人。”
劉僑來的極快,“娘娘!”
“我問你,你若是想拿下金陵,你會怎麼做?”
隻金陵,拿下來也守不住!這必是得隔江而治,才有可能。
那你說,怎麼能做到隔江而治呢?
“沿線這麼長……”劉僑說著就愣住了,“您是說……沿江的所有小碼頭……”
林雨桐直接拿了令牌給劉僑,“找李自成,調兵沿線鋪開,從今兒起,沿江碼頭軍管,禁止一切私人碼頭。一切損失,朝廷加倍補償。”
劉僑接了令牌,“臣把人留下……”
“不用,你全部帶走!”林雨桐低聲道,“你的人必須先期控製碼頭,防止生亂!此事非同小可,速去!”
仇六經朝他點點頭,劉僑這才迅速的離開了。
可林雨桐有事要仇六經去辦,“去迅速甄彆應天城駐軍誰可用,誰不可用,我不信一城的將士都生了二心!此事要緊,我等你的消息。”
是!
等人一走,林雨桐真沒動。她在那十一人回來,也在等晚上的到來。
天擦黑的時候,她們陸續回來了!沒有引起誰的注意,他們打扮的太普通了。而且,這城裡遭遇了這麼大的事,好些親眷都來城裡了,確實比平時更亂一些。
他們各自都有消息帶回來。
這個時候,林雨桐就察覺出來男女有彆真就體現在方方麵麵,她們看的角度給劉僑他們截然不同。
刑沅一回來就道,“趙家的族長趙雄,此人在城中很有名氣,交友也極其廣!有官場中人,也有富商巨賈,每個月,他都在城外的彆院辦花會。請的都是應天城中,最有名的花魁娘子。”說著,就拿出一份名單來,“這是他近幾個月宴請過的客人,可能不全,但應該大差不差。”
分彆宴請,還是每次都是這些人?
刑沅愣了一下,然後篤定的點頭,“每次都是這些人!那家的鴇母說,有一次姑娘用的脂粉是茉莉香的,結果一位宋大人不喜歡……她現在給姑娘們用的都是玫瑰香。”
吳香兒就道,“常叫去做菜的師傅,我打聽到了,是一位做鹽水鴨做的極好的師傅。可是叫人奇怪的是,這位師傅一個月前死了,死的日子就是從那府上回來之後的第二天。說是腹痛,送去瞧大夫,大夫說是絞腸痧,不一會子就人就沒了。我又去找那個瞧病的大夫,結果都說那個大夫回鄉奔喪去了。”
林雨桐點頭,“一個多月前,朝廷下旨叫自查各地是否有人私自開設火藥廠……”
朝廷要查,他們必是要碰麵商議。這個大夫怕是聽到了什麼,這些人怕此人泄露了消息,就殺人滅口了!
“是不是如此,隻要回頭查一下朝廷的旨意到應天的時間就成了。”
董白就道,“我在趙家族人聚居的地方轉了轉,好似趙雄意圖叫族人回鄉!族裡對此都不大樂意,說是族裡這麼多代人都在應天,哪裡有什麼鄉土可回?有一瞎眼的婆婆帶著小孫子,半下午的時候才出門,說是要去找後街的老太太,找她給評理。我就猜測,這個老太太一定是能跟趙雄說的上話的人。”
林雨桐就笑,“那就找這個老太太。”
什麼時候?
今晚!
天徹底的黑了,才朝城裡去!這個所謂的後街,繁華的很。那邊半個城池焦黑一片,這半個城池又重新熱鬨起來,各種小吃擺在路邊,叫賣聲不絕。不少人停下來,或是坐在攤位邊的小桌椅上,或是站在邊上等著做好了帶走,穿行在這繁華的街道上,不難想象,被炸的那半個城池,之前也該是這般模樣!
可那些人再沒有了!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在家裡禍從天降的,有剛巧去辦事或是串門,走了黴運把命丟了的,那麼些那麼些人,就這麼永遠的消失了。
吳香兒打扮的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丫頭,掏出錢來買了軟香糕,跟老板打聽:“敢問大伯,哪戶是老太太家嘛!嬤嬤叫來傳話,白天我認識,這晚上,燈也照不全呀!”
老板哈哈就笑,“往東走,門額上掛著大大的八卦鏡的就是。”
哦哦哦!她拿了糕點放了錢就走在前麵,不出百步,就找到這麼一戶。
林雨桐才說要進去,刑沅就說,“等我一下,就來!”
然後去了邊上一個小店,不一會子工夫從小巷子裡鑽出來了,如此歡樂裝束,像是誰家的小媳婦,素衣美人。感情她借人家的地方換衣裳去了,衣裳也是從老板娘買的吧。之後從後門就出來了,怕惹眼。
她伸著手叫吳香兒扶著她,這才道:“先生,您等等,我去叫門。”
林雨桐就看見她聘聘婷婷過去,被‘丫頭’扶著渾身不勝力的樣子。
門被敲開了,她的聲音傳來,“……我找老太太來評理……”
“老太太歇下了!”
“那我在院子裡等著……”
“你這姑娘……”
“求求大娘,叫我見見老太太吧!老爺非不要我肚子裡這個孩子……我不要名分,但孩子無辜呀!老太太吃齋念佛,這好歹是一條命!”
門口多了幾個人,打著燈籠,照見一主一仆,兩張美人臉!
林雨桐腦子裡突然就閃過一句話——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這話是誰說的來著?真挺有道理的!
是的!刑沅一定是騙人界的天花板,就頂著那麼一張誰都無法抗拒的臉,先是說外麵有她的姨媽,哄的那老太太把自己給請進來了。又哄的老太太馬上請人叫趙雄過來,商量孩子的事怎麼辦?
趙雄,五十多歲的壯漢,一腳踏入這裡,匕首就頂在了後腰上。
那位老太太喝了刑沅親手倒的茶,睡過去了!一屋子的老仆,被郭東籬帶著朱穀雨給鎖在屋裡堵住了嘴。
趙雄看著一屋子的女人,他眉頭皺緊,人卻不慌,“敢問,是哪條道兒上的?”不像是正經的路子!“要錢,還是要什麼,隻管開口,在應天城,還沒有我趙雄辦不了的事。”
林雨桐坐著沒動,看向他,“哦?是嗎?這話我是信的!能把火藥廠爆|炸,說成是地震和火災,你趙雄的能耐,我從不懷疑。”
趙雄麵色一變,再看這些年輕的女人,心裡就咯噔一下,“娘子軍?”
林雨桐看趙雄,“這裡住的老太太,想來不是你的至親之人!要麼,是養育伺候你的乳母;要麼,就是曾經對你有恩!看著這些情分,你說到就到,那麼你這個人,還算是有幾分做人的良心!你要族裡搬走,回鄉去,那是因為你知道,你乾的事,一旦被查出來,那就是牽連九族的大禍患。可見,對家族,你還是在意的!欽差這兩天就到,你覺得你的好日子還有幾天?你的族裡沒人願意走,你要看著他們給你陪葬嗎?趙雄,說吧!把該說的都說了,我保證此案不牽扯你的族人。”
你?你拿什麼保證?
林雨桐看著他,“伸出你的手。”
趙雄不解何意,但還是伸出手。林雨桐拿了自己的鳳印,蓋在他的手心裡。
這是什麼?趙雄湊著燭火細看,一看之下,便有些驚疑不定,皇後批過的折子他見過。應天的皇宮每年翻修維護,所需要的費用都得從朝廷要。而這一類的折子,都是皇後批的!折子上用的就是這樣的印。
那麼,眼前這女人是誰?
娘子軍的人能拿著皇後的打印招搖過市嗎?
“皇後……娘娘?”語氣並不肯定,好似在說,皇後怎麼會來這裡?
林雨桐冷眼看他,“你們謀劃些什麼,你不知道?這是小事嗎?死傷過萬人,這是一個天災就能掩蓋的嗎?”
趙雄不由的就想朝後退,而後有些慘然的笑了一聲,“這不是皇上和娘娘更高明,隻是你們更幸運!天熱,火藥廠炸了,事掩蓋不住了,這才壞了事了!”
可這難道不是天助得道者?
林雨桐問他,“之前的火藥是怎麼運出去的?運哪兒了?”
“晚了,全都裝備在船上了。”
可你們產的之後炮彈,火炮從哪裡來的?
愛蘭珠覺得數道視線都對著她,她馬上搖頭,“不是大清來的!大清的火炮裝配不到船上。”
林雨桐的心裡卻咯噔一下:倭寇——海盜——海商!
這些人竟然勾結倭寇,這比跟大清做生意更可恨,更該殺!
朱穀雨握緊手裡的刀,這是娘娘怒了!
朱字營自來就流傳著一句話,那便是:娘娘一怒,血流成河!
娘娘這次,怕是要清洗江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稍後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