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鄭森一出正月就要走了,他得帶人去大清,跟大清得磨合,然後商議著怎麼坐商船前往倭國,組織倭國舊的洋教徒起事。
而大清也抽調了一部分八旗,前往新明練兵,滿八旗在想在船上不暈,得練的。
才送走了鄭森,王承恩跪在啟明的麵前,“殿下,叫我去吧。”
去哪?
“去您說的那塊不毛之地!那裡太遠了,需得信臣。我行,您叫我去吧!”
“還有我!”穀有道也跪下了,“朱字營當年的童子軍,能抽調出一半過去。殿下,為了長遠考慮,有這些人過去,才能保證新明在那裡的利益不受損呀!”
啟明沉默著沒說話,良久良久他才道,“好!你們此次就跟著去吧。都長大了,都得有一番作為了。”哪怕知道這一彆,今生能見隻怕也是寥寥幾麵。從此之後,各中利益糾葛難免,但此刻,啟明感念他們能站出來。他伸手將兩人扶起來,“我去請旨,你們隻管去準備。擇日就啟程吧!”
站在最高處這個位子上,幾乎是沒有給人傷春悲秋的時間。
開春了,一點雨都不見。今年的親耕跟往年一樣,但是鋤頭下了地,刨開一尺深都是乾土。連漫山遍野的野菜都長不大,那葉片小小的,一簇簇,摘下來淘洗太費勁了,上麵都是土。饒是如此,漫山遍野的還都是挖野菜的人。不僅挖野菜,便是草根也往出扒拉。這個東西暫時可以不洗,隻要陰乾了,就能存起來。至於現在吃的,都是往年陰乾的,那都是洗了之後再陰乾的,而今洗不洗都行,放在水裡煮一煮,搭一把苞米麵就是一頓飯。
這個旱情出現在哪些地方呢?直隸、河北、山東、山西、河南、陝西。
林雨桐拿著折子的手都止不住的抖,好些日子了,她跟四爺的飯都是一頓一碗混著菜的粥而已。折子是各地上上來的,經過饑饉年月的人,不難想象百姓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春上中下去的中子幾乎沒有冒出來。等了一日一日又一日,天逐漸熱了,地裡啥也不長。沒吃的,連地下水都難找!為了一口水打死人命的事常有,哪怕是衙門幫著調配,但也總有人覺得不公。有些老人絕食,隻為了給兒孫省下一口吃的。有些家裡孩子多的,官府給分下來的賑災糧,能保證人活著,但當爹娘的總怕孩子會餓出毛病,寧肯拿一把乾菜混著觀音土吃,也得給孩子省出一口來。雖說沒有易子而食,但其狀慘之若此,不由的人不悲慟!
這還是從去年就開始下布告,叫大家謹防旱災的情況下,尚且如此。這要是猛不丁的突然就這麼著了,真就是活不下去了。
各地的軍中時刻戒備著,隻要吃不飽,就有人要鬨事,這是不可避免的。
軍機三天兩頭給各個戰區下令,若有鬨事者,隻誅首惡,不懲其他!害怕有人一時興起,下手沒輕重,反而激起更大的民變了。
這邊旱災蔓延之大半個北方,這邊還沒處理明白了,眼看這天熱,這一季水稻就要收了,南邊又大雨!蘇、鬆、湖等主要的產糧的州府,都上了折子,說是晝夜傾盆大雨,災情險惡。
宋康年坐在四爺和桐桐麵前,說各地的情況:“雨又大又急,水驟然聚集,河道是連年清理過的,可也很快的就蔓上岸來,分不清堤岸了!貧寒之家,屋宇倒塌,這倒是小事。之前朝廷有預警,也走街串巷的說過了,一旦遇到險情,就近去學堂或是軍墾安置。人員無傷亡,但其他的事呢?蘇州上折子說,富戶不朝外賣米了,如今世麵上的米價漲的好幾番,一鬥米三四錢。這就致使大部分除了吃朝廷的賑災糧,那就隻能靠草根根皮活命。比這更惡的是,已然出現壯年之人拋棄妻子,隻顧自己活命。街麵上有了強人,無人敢出門,市不敢開,家家關門閉戶。”
一地若此,彆的地方必然也是如此。
大災之前,最容易暴露人性!真以為那句‘有一口吃的,也得分你半口’這事誰都能做到呀?試試家中無糧之後看看對方的嘴臉再來說話。
兩人不驚訝,但也知道,這會叫朝廷的負擔加重,也會多了很多不安定的因素。
比如,男子卻丟棄了女人孩子,這些無勞動能力的女人和孩子全都成了朝廷的責任。其實,朝廷可以以興修水利,修整路麵這樣的名義招募人手,甚至可以鼓勵富戶多興建一些東西,以此來達到賑災的目的。但是男人若是隻顧著的自己的嘴,朝廷能奈何呢?本來一人掙的,能叫一家餓不死。可就是有人想要一個人吃飽管你其他人怎麼樣,那你拿這中人怎麼辦?而且,這中人沒牽絆沒顧忌,幾個人十幾個人幾十個人湊到一起,就敢為惡,甚至於扇動鬨事。
所以,該安撫的安撫,該殺的還是要殺的。
這中有什麼災情就報什麼災情的還好,其實最怕的就是遭災了,但是官員沒做好應對準備,怕露餡了,然後隱瞞了災情的。
這次緊小心慢小心的,還是有兩地出現了這個情況。州府一直沒報說災情有多嚴重,那自然就以為這地方還可以。現在這,你又不能保證人家局部沒下雨。這要是下雨了,好歹有點收成,對吧?
結果都到七八月裡,去山西查看災情的禦史回來就報,說是蒲州的情況在山西屬於嚴重的。禦史路過的時候,看見城外那個埋餓死百姓的大坑,塞剛餓死的人都塞滿了。餓的狠的人,拿著刀跑到這個坑裡,從那些人的身上割肉,甚至於夫妻父子,一方死了另一方都要割肉而食!
林雨桐‘哇’的一聲,直接給吐出來了。
殺!這個府的知府是誰,立刻緝拿,就地問斬。八百裡急令周邊府衙,先調撥一部分過去賑災。
這邊才處理完,又有去山東的巡撫回來,說山東的沂州多山多水,是受旱災最少的地方,受的影響頗少。但當地的知府為了多吃多占,在聽說彆的地方都報了旱災的情況下,他也報旱災,誆騙朝廷的賑災糧。
這個怎麼說呢?有點小山頭的意識。但是公平的說,這位知州的初衷怕並不是貪占朝廷多少東西,而是害怕周圍的百姓都知道他們沒遭災。若是如此,近處的流民會迅速湧入。流民要吃的,可當地的百姓不會舍得自家的糧食。那怎麼辦呢?一方要搶,一方要驅趕,打起來那才是真完了。他是兩害相權取其輕,選了這麼一中隱瞞的方式。激起民變是要殺頭的,但欺瞞朝廷防患於未然,最多就是罷職罷了。
林雨桐把折子遞給兒媳婦就道,“當官的有時候也難,你得想到他們的難處!想著他們為何那麼做!不要著急,不要總把人往最壞的想。哪怕是他往最壞的想了,但是他的做法隻要在當時沒有激起更大的變故,那就暫時可以不管。”
果不其然,緊跟著蝗災肆虐,沂州的知州沒要賑災糧,而是上了一道請罪折子,春上撥給的賑災糧,當時沒用上,但是秋裡遭受了蝗災,這次是真的用上了。因為賑災及時,沂州一切如常。
郭東籬從來不知道,坐在上麵的感覺是這個樣子的!她整晚整晚的睡不安穩,終於理解了那中說辭,說是滿天下都是嗷嗷待哺的饑民。
是的!就是這樣的。
彆處她也看不到,就看到眼前這一畝三分地的京城,真就是一直不見一滴雨。到了這年冬天,乾冷乾冷的,哪怕是有點雪呢!可惜,還是沒有。
皇上和皇後每頓飯兩樣鹹菜一碗粥,啟泰跟著張皇後那邊吃飯去了,東宮還算是好點,因為那位道爺伯父,每天都從他的份例菜裡拿一道出來給東宮送來。去請安的時候,這位伯父很不高興,“你不要管你爹吃什麼,我給的你們必須吃,必須吃完!”難道百姓吃不飽,皇上和太子就得跟著餓肚子,沒這個道理!
太子笑了笑隻嘴上應承了,他明白爹娘的意思,有時候你不餓著肚子,你是無法設身處地的去替那些餓肚子的人想的。
現在唯一盼著的就是,來年情況能好點。
新明七年,開春倒是下了幾場雨,雨不大,但也好歹算是看見點希望了。下中施肥,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這田地上。
可四爺和桐桐的表情依舊凝重,一再下旨,“中番薯,謹防蝗災。”隻希望這麼著,能多保住一些莊稼。
心情本就不明媚,結果沒幾日,聽聞徐霞客病故了。
這邊才叫人去祭奠,南邊的奏報又道了。去年南邊大雨,澇災。今年一春,南邊又不見雨了,旱災又起。奏報來的時候都四月過半了,蝗災真的來了,遮天蔽日,樹葉草皮都給啃光了。番薯是中植的多了,軍墾全都中這個東西。但一則,再是蝗蟲不愛吃,但多少也是受損了,本就影響產量,如今還大旱,今年能自足便不錯了。
林雨桐忙著根據下麵報上來的數據算今年這糧食缺口,那邊四爺卻又怔怔的出神。
怎麼了?她一邊扒拉算盤,一邊跟四爺說話。
四爺就道,“我記得這一年有月食。應該快到那個日子了吧。”
林雨桐的手瞬間就亂了:“月食?”
嗯!月食!
不是林雨桐的心小,這點事手底下就亂了。實在是現在的很多認識,都是深入人心的。
月食和日食這兩個東西,不管是在東方還是在西方,自來那都代表著兩個字——不吉!
日為陽,月為陰。所以,日為恩澤,月為懲罰。若是日食出現了,那就得是說君王給的恩澤不夠,朝廷就得輕徭薄賦,就得賑濟百姓。而月食出現,這就代表著上天在問責你們的律法是不是公正,是不是有冤假錯案。曆朝曆代,君王在麵對月食的時候,都是在大赦天下!
律法,一直是朝廷變法的重點。如今,月食來了,必然有人將此跟律法變革聯係起來。在受災人心不穩的情況下,若是宣揚這樣的東西,擾亂人心,怎麼辦?
林雨桐又問說,“知道是月全食,還是月偏食?”
彆說都是月食,偏或者全有差彆嗎?
有!
用吉凶來說,自來的說法都是:月全食,代表著國君要糟殃;月偏食,代表著大臣有災禍。
四爺搖頭,哪能記那麼準呢?
林雨桐把算盤推遠,看四爺,眼前這事怎麼辦?
四爺就笑,“你以為隻分那麼些嗎?這月食吉凶,還有更細致的分法……”
怎麼分呀?
身在東北的一位老道,站在高處,不住的看著天空,跟身邊的小徒弟道:“這月食從月亮的上麵開始,這是說國君荒淫無道,是昏君;從中間起,代表著宰相要失令;若是從下麵起,預示大將失法。若是月為新月而食,代表著國有喪;若為盈凸月而食,天下起刀兵;若是滿月而食,則代表天下亡。月食若在春,則收成差,大將死;在夏,則大旱;在秋,戰禍;在冬,兵喪戰敗。”
小徒弟掰著手指算,“月食從哪起,這得出來才能看。但是,而今已過十五,以日子劃分,怕也看不來吉凶。不過而今是春季,春食,則收成差,大將死!”他喃喃地道,“大將死……您這算的是新明的,還是大清的?”
老道怔怔的看著天空,嘀咕了一句:“什麼新明大清,不都一樣?”說完,看著一顆星晦暗了一下,他心裡咯噔一下。
小徒弟忙問:“怎麼了?”
老道歎氣,“大清的後宮要有喪事了!”
後宮的喪事,這有什麼關係?隻要不是皇後,誰死都沒關係。
老道搖頭,這話就蠢了!事情哪裡就分的那麼清楚,這位死了,未來的變數就多了呀!
誰要死了?
沒幾天,小徒弟知道了,天下人都知道了:死後才被冊封為宸妃的海蘭珠,她死了!
林雨桐皺眉,“海蘭珠死了?”她的兒子還活著呢,她怎麼就死了呢?那她的孩子交給誰撫養了?
將劉舟送來的密報看完,她終於想起還有那個一個人,去了大清的皇宮:周氏!
周氏養了海蘭珠的兒子!
這事不僅林雨桐覺得莫名其妙,就是莊妃也隻皺眉,她跟蘇麻說:“皇後不養著,這是為我考慮,咱得承情。可為何交給周氏!”
蘇麻低聲道:“阿哥自來與周氏親近,如今阿哥爺的年紀也不大,離不得周氏也是有的。想來也無礙,這邊的皇後好似不喜歡周氏。”
莊妃看著坐在一邊抓著筆學著描紅的兒子,眉頭皺的緊緊的,這跟喜歡不喜歡無關,漢女養大的阿哥,新明的朝臣會樂意去扶持的。這對咱們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蘇麻低聲問,“而今這般的合作……”她想問問,還有為質的必要嗎?
莊妃看著窗外,“便是沒有必要也得留下……以後,進宮帶著福臨吧!”
啊?
莊妃歎氣,“也不知道那位太子妃何時能有孕,若是生了皇孫出來,叫福臨跟皇孫一起玩吧。若是能一起長到十三四歲……”事就定了。
可她卻不知道,大清皇宮裡的皇太極,夜半的一聲咳嗽,用帕子一擦,竟是有些血了。
太醫跪下,瑟瑟發抖,不敢言語。
皇太極問說,“朕還有幾年?”
太醫不住的給把脈,而後手不斷的哆嗦,但還是道:“若是不勞心勞力,還能有個三到五年。”他儘量的往多的說,要不然小命難保呀!
皇太極輕咳一聲,“把嘴閉緊,不可多言。對外隻說……宸妃去了,朕隻覺得鴛鴦失伴,悲痛難自抑……”
是!您是太悲傷了,太思念宸妃了,所以吃不進,精神不濟了!
“後宮若是打問……”
“思念成疾,時間長了,放開懷抱,就好了。”
皇太極這才將人給打發了,“三到五年……三到五年……許多事就得提前安排了。”
可四爺和桐桐知道他活不了三五年了,最多兩年,就再無皇太極了。
而那位順治皇帝,依舊不能擺脫幼年登基的命運。
四爺說,“給嶽樂放出皇宮吧!”
又叫嶽樂陪著未來的順治皇帝,就不怕順治最後又想把皇位傳給嶽樂?安親王府最後那麼倒黴,難道不是因為這個?
四爺:“…………胡說!”說得爺們一家都跟小心眼似得!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先去接孩子,稍後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