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之後,林雨桐的手放在脈診上,左右手換著搭,而後皺眉,收了手問說,“小娘子家中還有何人?”
“無甚牽掛之人了!您有話隻管說便是了。”
就聽這位仙長道,“小娘子這病,在養不在治!”若是富貴之家,精細照看,常年累月,是能養好的。若是貧寒之家,拿什麼養?誰給養?
這不是大夫能給開什麼樣的藥,而是看家裡能給她提供個什麼樣的條件。
林雨桐心裡點頭,大差不差就是這樣了。沒有女大夫給針灸的情況下,事實上這個身體就是這麼一種情況。
她還沒說話呢,孫道長歎氣一聲,就說,“……一些針灸之術,應是有效的。你若不嫌山中寂寞,不如便借住在女觀,白日無事,過來幫老道打理草藥,老道教你一些岐黃之術便是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忙起身就拜:“徒兒拜見師傅。”
起來!起來!
孫道長指了指後院,“繞過正殿,一直往後頭去。山洞裡是藥房,你去把裡麵的背簍全拿來,這個不急,慢慢走……”
這麼活動活動,對身體好。
林雨桐順著指點一路往裡麵去了,後麵果然偌大的山洞,山洞口的大部分地方,都用圓滾滾的木料一個挨著一個封死了,隻留下一個門的大小。也是用木板做起來的門,此刻洞開著。她進了裡麵,在深處看不見,隻這洞口的位置,因著有大門透出來的光,能看清放著好幾個背簍,裡麵放著一些藥草。她不著急,往山洞裡麵去,往裡麵都能走二十多米,高度才一點點的降下來了。可對林雨桐來說,這裡比女觀好呀!女觀是真冷,可這山洞深處,卻真覺得溫度不算低,覺察不出冷來。
當然了,住在這裡是不現實的,但她想,她許是也能找一處山洞棲身。
可這麼一想,也不合適。反倒是不如找些藥材,偷著配幾味藥,弄些野兔或是彆的野物,叫許娘子拿去換些實用的物件來改善生活來的實在。
因著幫著擺弄藥材,就留在這邊吃的飯。後廚還有一啞巴老道,他端了一碗藥膳來遞到林雨桐的手裡。
吃了飯,童兒便被叫來做教具,孫道長先撿一些對林雨桐的病有幫助的穴位叫她認,竟然發現這小娘子是難得的聰慧,說什麼懂什麼,學什麼會什麼。
一到日頭偏西,孫道長就不叫林雨桐呆了,“山風起了,涼了,且回去歇著去吧。”
是!林雨桐恭敬的退出去,孫道長又皺眉,這小娘子……行的禮有些生疏,不過瞧著,竟是進退得宜,不看年紀相貌的話,那氣度姿態,瞧著竟真不像是小戶人家出來了。
林雨桐從裡麵出來,遠遠的聽見山林驚飛鳥的聲音,這是有人上山來了,人還不少。
她朝上山的路看了幾眼,看見山路上,一行數十人朝這邊而來。這是大戶人家吧!她是不想錯過任何一個來找孫思邈的人,就怕錯過四爺。於是就這麼站在路邊等了等,等到這一行人近了,再近了,坐在肩輿上的人身子朝前傾著,像是要看清什麼。林雨桐就一愣,是四爺嗎?
是的!再近前來,眼睛一對上,是的!
此刻的四爺是個穿著狐裘羔袖的少年,深秋的天氣,怕山裡冷,已經穿了大毛的衣裳了。不過是很瘦,特彆瘦,麵色蒼白,隻眼睛黑亮。
而四爺眼裡的桐桐,更是可憐。穿著一件圓領的夾衣袍子,黑不黑灰不灰的,極其不合身,穿在身上都在晃!頭上用紅色的布包著,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那臉真沒巴掌大,尖尖的下巴,顴骨上一點肉也沒有,瞧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難為她是怎麼到山上的。
要說說話吧,帶著那麼多下人。四爺就喊邊上的一個大漢,“打聽一下山中哪裡的水好,買一些吧。”
正好桐桐就在邊上,一個仆婦急匆匆的過來,“小娘子,哪裡有好水,勞煩你打一桶來。”
一桶?拎得動不?四爺從邊上過,就說,“取一壺來便可,多了不新鮮。”
這是什麼道理?仆婦也不敢違逆,取了個陶瓷的水壺來,最多能裝兩斤水。林雨桐回女觀裡取了水,山裡能放心飲用的就是這些常住的人常吃的水了!拿著就過去。
孫道長的規矩,過了晌午不診脈。所以,明早看診,而今就是先歇著吧!
帶來的下人在收拾屋子,四爺直接從裡麵轉出來了,桐桐才一出去,就見四爺都快到女觀的門口,就這幾步,都已經是氣喘籲籲了。
一見桐桐,他就不走了,順勢坐在了距離女觀門口不遠的山路台階上,林雨桐把水壺給放在邊上,還不能靠的太近,不遠處是侍從看著這邊呢!她隻能裝作清理路上的碎石雜草,跟四爺小聲說話。
四爺先說的,“李績家,李敬業之子李漓。”
林雨桐歎氣,冤家路窄了不是?“武則天和李治的長女……”
四爺明顯愣了一下,“弄錯了吧?”
唉!要是錯了就好了!這不是沒錯才鬨心嗎?
“你先回去吧!”桐桐低聲道,“你這身體,不能見風。我拜了孫道長為師,明兒能見到。”
好!
知道在哪了,也就不慌了。
桐桐看著四爺拎著水壺走了,這才進了山門,順手把門關了。
孫道長叫小童打過招呼吧,今兒這倆姑子可熱情了,請林雨桐去她們那屋去住,“那邊暖和,一個炭盆是儘夠的。”
常住人,果然是暖和。不大的地方擠了三個人,確實不冷。早上那姑子一起身,桐桐就醒了,簡單的一洗漱,直接往那邊去了。
去的時候孫道長正給四爺診脈,眉頭也緊皺著,“還是得養。”
四爺昨晚已經奉上了兩車的絲絹,這是硬通貨。因此,他理所當然的提要求,“不知可不可在道觀中小住些時日。”
想住就住嘛,有客房,隻管住便是了。
就這麼著,四爺把人都打發了,隻剩下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跟著服侍,“地方小,人多鬨的慌,要是不放心,隻管去山下找地方住。”
小小的院落,瞬間就安靜起來了。
孫道長有自己要忙的事,每日裡還會去山間某處打坐,這小小的院落裡,除了啞巴道長,小童,再就是四爺的親隨了。
四爺打發隨從給啞巴道長做活去了,小童每日裡有功課。林雨桐也有,但她那個學的都是糊弄人的,所以,她跟四爺是能單獨說話的。
院子裡太陽還不錯,四爺一邊眯眼曬著太陽,一邊道,“你這個身份確實嗎?”
林雨桐小聲把經過說了,“你覺得還有彆的可能?”
那真沒有了!“現在有兩個法子,第一,拿回真身份;第二,做個假身份。”
假身份怎麼做?
“找一落魄貴族,想法子入對方族譜……”如此,活動才不會受限。要不然你個不慎,就會很麻煩。可彆說你不會,習慣這個東西,不是那麼容易改掉的。大唐跟後世的差彆,絕對不是一星半點,你腦子裡沒東西不知道害怕!這也就是直接上山了,要不然得吃多少虧!
四爺這麼一說,桐桐沉吟了片刻這才道:“若是如此,就得受其家族掣肘,那又何苦來哉?”這是把把柄給彆人送的事,哪怕是能壓對方一輩子,可老這麼盯著,豈不累的慌?
是這個道理!“那就隻有一條路了,拿回真身份。”
林雨桐左右看看,低聲道,“把一個死人變成活生生的人,這是不容易?”
急什麼?你現在的樣子去,十分真,彆人也隻信五分。等真的養好了,這事我去辦。
找誰辦?怎麼辦?
四爺在地上劃拉了一個名字,林雨桐一看,四爺寫的是——袁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