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個小憨兒哪裡憨了?這會子頭一歪,朝他父皇那邊蹭,李治習慣的摸了摸李顯的頭,扒拉了好幾下。
武後說李賢,“必是你的主意!正在跟著先生念書,怎麼就帶著弟弟跑出來了?”
李賢趕緊請罪,“母後說的是,兒的錯。”
李治擺擺手,“好了,今日不說孩子!正是一家團聚的日子,叫孩子鬆散一日。”
從這邊出去,緊挨著的宮殿,竟是武後的寢宮。
武後一路拉著桐桐的手,“你們兄弟姐妹都住的離我近,近了我方便照看,遠了就看不到了。”
真就是沒多遠,繞過一處假山亭台,便看到了宮殿的正門。
而正門口,站著許多人,最前麵的是個老態龍鐘的老婦人,邊上攙扶著她的是個妙齡的少女。
一看年紀,林雨桐就對上了。這老婦人是武後的生母楊氏,而攙扶著她的,是賀蘭家的那個姑娘。
眼看到了跟前了,兩人跟聖人和武後見禮之後,那楊氏就看林雨桐,而後眼圈一紅,眼淚滾滾而下,“我的大公主呀,你受了委屈了。”她張開雙臂,林雨桐卻沒走過去。
這是什麼規矩!
老婦人給皇上皇後見禮了,那麼太子呢?
大唐的禮節絕對不是開玩笑的!四爺給她惡補過這個知識的!說是兩個官員都在候見處,皇上跟前的太監去宣旨給其中的一個官員,這個官員接旨之後要謝恩的。他跪下了,邊上的另一個沒跪下,卻覺得皇上身邊的太監,對吧?咱得客氣一下,就給太監行了一個禮。
完了!邊上的禦史台的禦史當時就參奏這個對著太監行禮的官員,說此人無禮,不堪為官。當天,就被免職了。
倒黴的是他才從地方上調上來,新任命還沒下來呢,結果就這麼折戟沉沙了。
還有這跪坐,進門之後,主人請坐了,這才能坐。坐著說話,就一直保持跪坐的姿勢……隻有等主人說,“請隨意,不要拘禮。”客人才能小幅度的挪動一下腿,緩解那個跪坐的麻勁。客人再要是體貼點,比如說相對不熟的人這次談的還行,主人會叫人拿個靠的東西來,不是朝後靠的,是給你前麵擺個圓弧形的小玩意,你趴在上麵重心前移,減輕腿的負擔。要是關係再熟悉一點,你倆是朋友,那你可以把這玩意側著放,你斜靠著。若是關係再親近一點,你倆可以盤腿坐,可以把一直腿耷拉在矮榻的邊上,以舒服的姿勢呆著。
要不然,這就是無禮!
無禮,在而今算是一個非常嚴重的指控!
這位楊夫人是不是對太子無禮?李治優待武家的人,這是個態度。可你這無禮的太過了!這不是說儲君不叫你見禮,你就能不見禮的。
你無禮是你的事,我又不認得你,對吧?我又何必陪你演戲。
而且,一開口就稱呼我為大公主?我不是大公主!李治有庶女呢。且都比武後所生的孩子年長。合著,在你眼裡,上麵那些公主都不算呐?
這不是有點輕狂,這是輕狂的有點大!
她沒動,還好奇的看看這是在叫誰。武後微微皺眉,賀蘭美之看了李治一眼,忙道:“外祖母時清醒時糊塗的……”說著就低聲提醒,“外祖母,還沒給太子、璐王、周王見禮呢!”
楊夫人才哦哦哦的去見禮,而後又看林雨桐,“大公主啊……”
又叫大公主!許是真老糊塗了,許是被誰給誤導了,口口聲聲的大公主。我要認,是我錯了。我要不認,就是提醒李治,蕭淑妃當年還生了倆女兒呢。
林雨桐笑了一下,“您叫我桐桐吧,這麼叫親昵。”
“桐桐好!桐桐好!”
說好的自家吃一頓團圓飯的,然後人家直入後宮,堂而皇之。
當然了,這是一種信號。代表的意思是李治對武後極度的信任。自來後宮就是如此,越是提拔後妃的娘家人,越是能凸顯這位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對武家的寵幸,其實根子就是這麼一回事。
可這武家呀,不提也罷了!
武後不喜她母親這一行為非常明顯,但沒攔著,也有她的考量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著有外人在,武後沒直接去後殿,而是前殿安排了宴席。
前殿乃是接待命婦的地方,這麼安排……想來老糊塗的楊老夫人,也沒能領會到這裡的意思吧。
依次坐好,賀蘭美之非要跟李賢換,挨著林雨桐坐。坐就坐吧,她給林雨桐夾菜,“表妹你嘗嘗這個如何?”
好煩!這個四爺帶著廚子做過,味道不是林雨桐喜歡的,叫單籠金乳酥,其實就是個黃色的大包子。黃色是用黃色的酥油和麵揉在一起,裡麵包著乳酪。
這個還沒動呢,轉臉她又夾了個東西來,放林雨桐麵前,“再嘗嘗這個,這是七返膏……”
什麼七返膏?不就是折疊了七次,把麵團揉吧到一起蒸熟的花卷嗎?七返就好吃了?七十返層層薄如蟬翼才好吃好嗎?
初唐之時,還是分餐製。而今趨向於團圓了嗎?擺到一張桌子上。
林雨桐放下筷子,看她,“你是誰?”
什麼?
並沒有人鄭重介紹過你是誰,對吧?!而且,你是不是搞錯了,“這裡是我家!我是主人!”說著,她拿著筷子,將這兩樣一吃就飽的玩意夾過去,放在她的盤子裡,這才道,“也是我照顧不周,竟是讓客人為我操心,失禮了。”
賀蘭美之一愣,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對著林雨桐瞬間紅了眼圈,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一扭臉見姨母嘴角的嘲諷,以及聖人垂著的眼皮,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然後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