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公主一笑,就說婢女,“你下去,告訴這位郎君,就說……咱們瞧見他的錢袋子被人摸走了,問他可要幫忙?”說著,頗有深意的看了這婢女一眼。
婢女頷首,麵帶微笑的下去了。
這麼一說,明崇儼果然一摸果然錢袋不見了。他感激的無以複加,這要是無錢住店,夜裡又不能瞎跑,便是去寺廟借宿,這個點了,人生地不熟的,隻怕找到寺廟也需些時候吧!於是忙自報家門,做過縣丞,是因事上京的。敢問貴人是哪位,能這麼幫襯,感激不儘。
這婢女也不自報家門,隻笑問:“因何事上京的?”
明崇儼以為人家怕惹上官非麻煩,就解釋了一句:“刺史家人有疾,某擅醫……”
“原來還會醫,能得刺史推崇,想來必是不差。正好,家中小娘子這幾日有些咳症,我家夫人今兒才去寺裡求了藥!之前太醫給開的藥竟是無甚用處,這次從寺裡開的藥,好似跟太醫開的也並無不同。郎君若是方便,請去家中幫著看診……家中彆的不多,閒置的客舍還有幾間的。您若不嫌棄,便是借住也未嘗不可。”
這般的入情入理,明崇儼忙拱手,“敢不從命?”
回去的時候去的是側門,明崇儼也不知道是哪裡。
家裡有管家,有護衛,男人極多。這府邸闊朗,便是夜裡看不分明,但也看的出來是大戶人家。在家中見到一中年美婦,倒是很客氣,被引著給一位小娘子看診,是有些咳症,不過是吃了飽飯吹了冷風而已,不是大症候。他開了藥,那婦人千恩萬謝的。
這燈光亮了,多抬頭看了這中年美婦幾眼,他就忙道:“竟不知家中無男主,該死!該死!”
千金公主麵色一變,摸了摸臉頰。先是一怒,緊跟著收斂了臉上的表情,“你認識我?”
不認識!隻是略懂麵相。
麵相?麵相說自己是寡婦嗎?
千金公主笑了,叫管家把人帶下去安頓了。
晚上,明崇儼被安排到極好的房舍,一切都是最好的。
可這天晚上,千金公主卻對著燭火思量,此人的身份……極好!
又是個大夫!至於說他……是真懂相麵,還是知道自己是誰,更知道自己是寡婦,隻拿相麵的事謀劃彆的,這個不重要。
重要的是,得去給女兒謀個縣女的爵位。這些日子能想的辦法都想的,從安定公主身上下工夫,從太子妃的娘家下工夫,可……從誰身上下工夫也不如從聖人和皇後身上下功夫來的有效。
聖人病了,作為姑姑,舉薦個大夫怎麼了?
一個如此養眼的大夫,聖人不用,皇後未必不會去用?
於是,一早起,明崇儼麵前就一套新衣衫。婢女笑盈盈的:“郎君,我家公主說,有位貴人病了,正需要帶大夫。她覺得您醫術極好,想麻煩您去給瞧瞧。”
公主嘴裡的貴人能是誰?
明崇儼心裡一動,對著婢女就行禮,“請代殿下受某一拜。”
婢女捂嘴嬌俏一笑,“苟富貴,勿相忘呀!”
自然!苟富貴,勿相忘。
結果,林雨桐早起叫人去請此人的時候,被客棧告知,這位郎君昨晚就沒回來。
是的!桐桐昨晚跟四爺商量了,四爺的意思,把此人支開。不能叫此人在長安晃悠,更不能叫此人進宮,可沒想到去叫了,人不在。
要過年了,四爺在家。算了一下時間,“從這裡回去到不了他住的客棧就得關坊門,他應該是就近去了哪個坊了。”
也有道理,明天再去找也是一樣的。
可卻不知道,千金公主帶著人往溫泉宮去了。
說是舉薦了大夫,又是參與過封禪過的,也不是亂七八糟的人。既然來了,李治就說來吧!他也知道這個姑姑,怪不容易的。
一到年節,他的情緒就得不好上幾日。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他對宗室免不了就寬容幾分。
武後也沒言語,像是千金公主這種人,十次裡給一次臉,她就能替你做任何事。之前還替自己做孝女去了,罷了!來了就見吧。
於是,‘賦閒’的兩人就見到了千金公主帶來的明崇儼。
明崇儼今兒一身道袍,很有些出塵之意。而今居家常穿道袍的也很多,道家的李耳才被封了皇帝位,李治能不客氣嗎?
李治的視力而今不大好了,其實距離遠了,看不清楚人的五官。
那就更看不見明崇儼盯在武後的臉上,良久良久視線都沒有離開。
直到李治招手,“你近前來……”
明崇儼這才收回視線近前去。
千金公主小心的打量武後,看不出武後臉上的惱意。是啊!這可不是一般的女人,還怕人看不成?
李治沒急著叫此人看診,問他的來曆。得知他是有差事的,卻在此時離開任地來了長安,“便是刺史恩準,亦為失職之罪。”
“臣領罪。”明崇儼忙道,“不尊刺史,是為悖逆;尊了刺史,有負君恩。臣掙紮不得,為自己起了一卦!這一卦竟是麵北之卦,臣便冒險來了。”
天子坐北朝南,臣子叩拜,在南而麵北。
哦?相術呀?
武則天就看千金公主,“你的心意聖人知道了,且早日回去歇著吧。”彆管聖人問卦不問卦,彆在這裡怵著聽了。
千金公主再不敢耽擱,起身就退了出去。
但走的時候還是跟皇後身邊的女官祥雲低聲說了一句:此人並不曾見過我,一照麵便知我是寡居,可見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若不是小女有幾分咳症,真真就錯過了這位活仙人。
祥雲了然,就問說:娘子身子可好些了?
見好了!這麼大了,若是能說個好人家,我就再不愁了!
祥雲就笑,“會的!公主會心想事成的。”
千金公主滿意了,祥雲這才進去,低聲在皇後耳邊說了幾句。
武後眼睛一眯,看向明崇儼的眼神越發的深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