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桐順手就拿了李績的手腕,緊跟著就皺眉,這……不算是病了。
李績靠起來,就笑,“殿下果然天賦過人,也才學了幾年,便已經能拿脈開藥了。可殿下,大夫瞧的了病,救不了命呀!”
四爺看桐桐,桐桐朝四爺點頭。李績這真不是病了,他就是老了。常年的征戰,常年在外衣食不準點,軟硬隨意。這若不是他自己知曉醫理,早倒下了。
李績哈哈就笑,“如老臣這般,活到而今的將領,滿朝數過去,還餘幾人?”說完,就無奈的搖頭,“隻餘老臣一人耳!”說著就看林雨桐,“殿下把出來了,老臣不是病了。老臣就是老了!老了,這麼躺著認老,臣還有半年壽數。不認老,非跟命犟著來,臣隻三個月的壽數。”
林雨桐就道,“也不儘然,孫道長有一套針法,或可延壽兩年……”
李績搖頭,“殿下,臣這一生,殺伐太甚了!天道自有補損,是臣欠了天道的!家裡子嗣不興,臣向來不強求。所謂何來?臣知道,這是臣欠的。而今,天命已定,臣若非要強求,於子孫後代又有何益處呢?今兒殿下來了,臣交代幾句話,好叫殿下知道。”
是!我聽著。
李績歎氣,“臣走後,聖人若有恩寵,殿下替老臣辭了。臣隻餘一老妻,雖非你們血親,然漓兒和殿下為人,臣看在眼裡。此一去,臣知她有人照料,且能照料的極好。”
四爺點頭,“曾祖母慈愛,心性豁達,世事通明,公主府許多外務要忙,內務反倒少不了曾祖母這般的老人看顧。”
這正是叫人覺得欣慰的地方!李績叮囑了這個,就又道,“皇家嫁公主進國公府,乃是合府的榮耀。臣走後,公主不可為了他們的前程再費心籌謀。天道有定數,一盛必有一衰,極盛必會極衰!臣一人占了天道之極數,子孫後代能保平安已是開恩,若再想更進一步,這不是福,而是禍。切記,平安安泰,方可長久。子孫後代,未必要習武進身,各有各的命數,不必執著於祖上榮光。”
林雨桐應承,“我記下了!萬萬不敢忘。”
李績說著,又看向四爺:“你性子沉穩,頗有城府,家裡交托到你手中,我是極放心的!但隻一點,我隻怕,你父難以轄製。”
四爺搖頭,“兒子轄製不了父親,但公主卻能轄製臣子。您放心吧,父親他,會看護好的。”
放心不放心的,好似隻能如此了。公主在此,其他話他也沒法再往深的說了。
林雨桐叫人取了筆墨,給開了方子,哪怕是老了,可也儘量叫減少各種不適,在舒服自在的情況下,安然的走吧。
方子遞過去,李績看了一眼,點頭,“公主用藥,怕是得了孫道長的真傳的!好!臣就用此藥!”
仆從接了藥方子,去煎熬去了。
林雨桐知道李績私下有話說,她留著並不方便,便直接退了出去。
但這個事得報給宮裡的!李績的身份非同一般,他這一倒,大唐便缺了一根擎天柱。
裡麵李績跟四爺說話,“……老夫一輩子沉沉浮浮,也是跟主上打了一輩子交道的!皇家的事,向來就沒準的時候。國公府交給你,有幾句話要交代給你。”
您說,我聽著。
“若是你沒能挺過來活到如今,那老夫便沒什麼可交代的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便是留再多的話給你父親,那也是枉然的!他若是肯聽話,就不是你父親了。”
是說李敬業性子桀驁,難馴服!活著都不能叫他俯首帖耳乖乖聽話,那麼死了之後,他能聽遺言?
就聽李績又道,“對著你,這些話倒是能交代了。”說著,就抓緊了四爺的手,“第一,大唐若是真有傾國之難,英國公府不計代價,須得救國。保大唐社稷不傾,此為李家後代子孫不可推卸之責任。”
四爺心裡歎氣,所以,李敬業反武周,不是沒緣由的。
李績說著,手微微鬆了鬆,而後道,“第一,大唐內爭,英國公府不可參與。在此事上,你需得分的清楚。公主府是公平府,英國公府便是英國公府。公主有她的立場她的為難,但英國公府,也有自己的難處。此為遺言,若公主相逼迫,你隻管拿此話來應對!我會留下書信一封!”
四爺也握著李績的手,這位老臣,到了現在,都說的是為大唐好的話!內爭不宜擴大,國難需得儘全力。
等李績睡了,四爺才出來。出來的時候,宮裡的太醫已經等著來,一串串進去請脈,這才確定一件事:李績真的時日無多了。
李家在外任職的,都回來吧!回來侍疾吧。
太醫給宮裡一稟報,當天晚上,太子就來了。
公主府跟東宮特彆近。拿令牌開了延禧門,公主府對著東宮的外牆開的府門,真就是眨眼就到了。進了府裡,林雨桐帶著太子去見的李績。
太子去拉李績的手,“卿乃國之柱石……”一句話沒說完,眼圈一紅,聲帶哽咽,竟是艱澀難言。
李績陪著太子說話,一句沒說府裡的人事和身後事,隻跟太子點評軍中將領。誰都是什麼脾性,什麼習慣,哪些毛病。一說就是兩時辰,接近子時,太子才回的宮!
去了那麼久,李治和武後就有數了,這是真不大好了。
李治頓時就覺得暈眩頭昏,正是大災怕大變的時節,結果李績不好了!
軍中少了一根定海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