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香兒一噎,這話說的人差點沒法接話。她頓了一下,這才道,“隻要潞王有一絲懷疑……禍根便埋下了。前太子早幾年尚且跟天後多有矛盾,更何況潞王!王爺,隻要有心,就沒有辦不成的!您現在要做的就是……凡是能交好的都要交好!隻要母後喜歡的,你就要放在心上。母後要用武家,那這之後,武家就是王府的座上賓。母後看中護國公主疼愛太平公主,那王爺就得更尊重護國公主,更疼愛太平公主。那麼多人反對母後,王爺得去支持母後……”說著,她好似才反應過來,“王爺,王妃呢?”
是啊!隻顧著回來了,王妃呢?
韋香兒拉李顯起來,趙氏這個蠢貨可得留著。她送李顯出門,“王爺去了就認錯,就說以後一定好好管教。回頭鎖在哪個空院都成,先接回來。”
好!好!去接。
武後就叫他去接,然後李顯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天,院打開的那一瞬,各種腐爛的味道撲鼻而來。他的王妃躺在地上,渾身僵硬了,不知道是不是死去之後無人發現,就見她此時眼窩深陷顴骨高聳。在她的邊上,是一盤盤早已經發臭的生肉。
看守的沒發現,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生肉腐爛了,有點異味都以為是這個原因導致的。
向來膽小的李顯,眼睛一翻,直直倒下了。
他不會想到,這一幕成了他這一生的夢魘。
怎麼回去的也不知道,隻知道等醒過來,滿目都是白色。
韋香兒守在李顯的邊上,見他醒了,就忙道:“王爺……王妃怎的……怎的……”
李顯一把捂住韋香兒的嘴,“管住它,彆惹禍,若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韋香兒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不住的點頭,一再懇求,李顯才拿開了手。而後哇的一聲,給吐出來了。
王妃的屍身就這麼送回來了,沒有任何說法,反正就是死了,辦喪事吧。
宮中沒有給一點恩旨,在新太子冊立的當口,這點事除了王妃的娘家和武家登門了,其他的多是王府的屬官家眷。好些人大概都忘了,這裡沒了一個王妃。
林雨桐知道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做何表情,不得不說,這個趙氏當真是個狠人!手邊不是沒吃的,人要是惡的狠了,什麼不吃?彆說有白菜蘿卜這玩意能生啃了,便是你打一桶水上來,靠著這一桶水,你也能撐七天呀!可她倒是好,不吃不喝!沒扛過七天,死了。
不過此人的意誌力,也非同一般。愣是能克製住本性,食物腐爛了一地,她卻選擇挨餓!就說這個人的心性上,你說她有這股子執拗勁乾點什麼是乾不成的?!為這個死犟的把自己給犟死了。
一個倔脾氣的媳婦PK狠心腸的婆婆?
狠心腸的婆婆第一次發現這個兒媳婦這麼蠢:用自己的命去威脅彆人,這是腦子正常的人乾出來的事?
死是她自己的選擇,難道是本宮要她死的?
武後沒當回事,才冊立了太子,得叫代王搬家挪宮殿,得商量冊封典禮,得給新太子搬家,政事上少不了跟賢兒再磨合,這麼多大事要辦,死了一個該死的,是多大的事嗎?
於她而言不是大事,於常樂公主而言,便是天塌了!夫妻倆就這一個女兒,可結果呢?結果就這麼沒了。
李顯哭的不得了,隻跟趙瑰說,“要是能,就遠走吧!彆在京城裡呆著了。”
公主有封地,去公主的封地住公主府去吧。
趙瑰是一肚子的憤恨,偏不知道跟誰發,等喪事簡單的辦完,他帶著常樂公主,低調了離開了長安。
離開長安這一天,林雨桐坐在馬車上,親自送李弘去溫泉宮。
車馬轔轔,有些顛簸。但李弘卻興致勃勃,說林雨桐,“都說了不要送,你偏來送了。以後得閒了,你上山,咱們兄妹有多少話不能說。”
裴氏陪在邊上,一身素衣,給林雨桐遞了一個軟枕靠著。
林雨桐就笑,“我不看著您安頓好,不放心。”
李弘這才不再言語了。
出城的時候,看見了避讓在一邊的常樂公主的馬車。
裴氏才道:“沒想到這麼幾天功夫,就出了這樣的事!我這邊事多,隻叫人去祭奠了。”
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正對上一雙陰冷的眸子。這眸子的主人不是常樂公主又能是誰?見林雨桐看她,她放下了簾子,遮擋住了那一抹陰冷!
不用去想都知道,常樂公主心裡是帶了多少憤恨的!
趙氏的喪禮她確實沒親自去,因為身懷六甲的婦人不適合去靈堂。但四爺去了,英國公府的女眷都去了,也已經給了足夠的尊重了。
人家要恨就恨吧!親生女兒折損在宮裡了,還不能叫人恨了嗎?
真給李弘送到山上,她才回來了。
裴氏扶著李弘站在山上的亭子裡,看著公主的車架下山,這才道:“人人都去了東宮,便是裴家也不例外,隻公主……跟之前並無不同。甚至比之前更親近了。”
李弘看她,“如此多好,有幾個親近之人常走動便好了,很不必熱鬨的迎來送往,卻無一交心之人。”
是啊!比起那些喧嚷,還是這麼著好!
“是啊!這麼著好,這麼著——清淨!”
林雨桐撫著肚子,一下一下又一下!李弘那裡清淨了,自己這裡也清淨了。武後已經連著三天打發人來給送各種的賞賜了。
大前天送了十多盆牡丹,說是開的好,留著賞吧!於是大前天就跟四爺一起賞花來著!自己歪在榻上,邊上圍繞著一圈盛開的牡丹,然後她伸手抓了杏乾不住的往嘴裡塞。四爺在對麵,說是畫牡丹呢。果然,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畫了一張豔比牡丹的美人圖。畫上的女人豐腴雍容,眉宇間帶著幾分慵懶。桐桐瞧著那畫晚上多吃了一碗飯。
前天呢,送來幾匹錦緞,說是給自己做春裳的。那前兒自己又看著四爺設計了一天的服裝款式。
昨兒,叫人送了許多的寶石,說是該添首飾了,於是,昨兒到今兒一直忙著設計首飾。
武後這所有的動作連在一起,表達的意思是:她現在也很清閒。
估計是很多政務,李賢順手就處理了。在協助太子理政上,這些官員是不會有藏私的可能的。他們希望李賢是個叫聖人滿意的太子,來杜絕聖人叫武後乾政的心思。
而李賢自來聰明,隻要朝臣配合,李治指點,他確實能很快的上手。
這當然就導致了武後手裡的權利嚴重縮水,她變的清閒了。
這不,才吃了早膳,武後又打發祥瑞來了,是來送字畫的,是武後親手所畫,畫上是一隻母牛和一隻小牛犢。小牛犢試探著要下河,母牛急切的守在邊上,關切的看著小牛犢。
這畫想說什麼林雨桐知道,這個時候武後的急切,隻能叫李賢更加戒備。
她就笑道,“這是要親耕親蠶了嗎?親耕……父皇的身體成嗎?是太子要跟隨父皇親耕,那這親蠶……是不是得抓緊了。這是耕牛吧!今年的耕牛乾預繁殖得到秋裡才知道效果,到時候我也能出門子了,好進宮跟父皇和母後說……”
祥瑞一愣,然後點頭,“娘娘就是叫婢子來問問,公主這身子可還行?親蠶能不能隨娘娘一起?”
怕是不成,“前兒送了一趟皇兄,回來就覺得肚子墜墜的,孫道長瞧過了,說不叫再顛簸了。”
那是得好好歇著。
說了好一會子話,祥瑞才回宮了。
回宮一字一句的學給武後聽,武後愣了一下,便明白桐兒的意思了。是啊!先做好自己的本分,少叫人指摘,才能說其他!
可隻做好本分還不行!朝臣所怕,不外乎是對他們嚴酷!
怎麼能打消他們的疑慮呢?
武後就問祥瑞,“我記得上官儀家的女眷還在掖庭?”
是!
武後沉吟了片刻,“去查查,看看這些女眷如何?再把當年涉案人員的女眷都打聽清楚了……”
是!
太平從裡麵探出頭來,問武後,“母後找罪臣家眷做何?”
自是有用的!
“用她們做什麼?關在掖庭不見人,又能學幾分本事?從沒見過能有大用的人是閉門造車一般的學出來悟出來的!”
武後笑了笑,說小女兒,“隻要不笨,年歲不大,便能學出來。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怕什麼?用的不過是這個身份!”
太平若有所思,良久之後才道:“母後的意思兒大概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她說著就去了桌案的後麵,研磨提筆:“明白了,就替母後去給你父皇送兩份折子。”
什麼折子?
李賢從聖人的手裡接了折子,折子是母後上的,一封折子是中宮奏請祭蠶之禮的,一封折子是替長孫無忌求情,請加封長孫無忌的!
祭蠶可理解,可這好端端的加封已經死去的長孫無忌,是什麼道理?
李治沒解釋,隻叫他回去慢慢的思量。然後轉天,他就又聽到一個消息:母後選了上官儀的孫女上官婉兒,先是冊封其為才人,為其擺脫了罪人的身份,又冊封其為女官,留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