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75)
事起內考之後, 王勃這個被聖人驅逐出長安的人,李賢沒有很紮眼的留在身邊。此人的前程看好的原因是他是李賢在王府時候的舊臣,甚至李賢還年幼的時候他就陪伴在李賢的身邊了。
這要是李賢順利登基了, 那人家就是潛邸舊臣。自來潛邸兩個字的分量就不同, 這代表著情分非同一般。
李賢做了太子, 王勃就回來了。有才情的人參加了內考,又是太子的舊臣,哪有考不中的道理?
便是李治和武後選才, 也沒有把王勃給黜落了。
不過李賢倒是聽勸了, 把王勃給安排出長安了。在長安附近的鄠縣做了一任參軍!
是的!文轉武職, 做參軍去了。
這也是對的,該給軍中放一些親信了。
可王勃這個人怎麼說呢?真就是個放在身邊想休閒的時候叫來說說笑笑的人,彆的大概真不成。他這才去,沒半個月吧, 出事了,犯的還是死罪。
那邊一拿住人, 他的仆從就趕緊送信來了。他們進不了東宮,隻能把信給四爺送來了。
林雨桐皺眉, 第一反應就是這事不對!
為什麼呢?因為王勃在曆史上, 也該是犯過死罪, 隻是遇到大赦, 沒死罷了。之後才是去交趾國去看望他的父親給落海裡了, 救上來驚悸而死的。
可現在跟史書上肯定也不一樣了!王勃那時候是在哪裡犯的死罪,這個林雨桐記不住。但肯定不是在長安附近!當時他好似是因為懂藥材,才被舉薦到軍中,做了軍職。可不知道他當時是怎麼想的,把一個犯罪的官奴給藏起來了。後來眼見查官奴查的緊, 他便將罪奴給殺了。
私殺官奴,死罪!
如今給換了個地方,怎麼還弄了個死罪呀!
這要不是他得罪人了,人家給他設套報複他,這才見鬼了。
這麼想著她就看四爺,四爺點頭,史書上就懷疑是有人設套,王勃掉進去了,從而折進去。
林雨桐歎氣,他那個性格呀,真的!就是挨板磚的命!
四爺就叫了王勃的隨從,“你仔細的說說,怎麼一回事?”
這人都快哭了,“原不過是平康坊張娘子家的一個故人求助而已!”
平康坊張娘子家,這是妓館的名號。
“……那裡的翠紅姑娘,在為官奴之前,也是官家娘子。”
哪個官家?
這人就道:“曾是上官相公的學生……”
是說乃是當年李忠謀反案的涉案官員家眷。
林雨桐就點頭,說不得是世交也未可知。結果碰上了,身份一轉換,難免要照佛幾分。林雨桐點頭,聽明白這個話的意思了,示意他繼續。
“翠紅姑娘的兄弟,叫張美盛。那一日上軍營中要見我家郎君,見是他,我家郎君就忙問可有需要幫襯的!張郎君言說,被幾個登徒子糾纏,想來躲幾日。張郎君生的極好,又是官奴的身份,家裡遭難的時候他剛五歲,已然有些記憶了,自是不會自甘下賤。我家郎君覺得彆的幫不上,留張郎君幾日也不是大事,便就把人留在了營帳裡。可誰知道右衛軍卻嚷著抓官奴,我家郎君才知道這是被張家郎君給騙了。郎君頗為氣憤,轉回去找張郎君質問說,我念著舊情幫你,你如何能這麼害我?氣的狠了,人又在氣頭上,這便拔了劍刺過去!可公主和駙馬知道的,郎君的劍……是輕劍,且不曾開刃,哪裡就把人給捅死了?張郎君身上青紫痕跡肯定是有的,但那一下就能把人給戳死?當時那張家郎君隻喊著心口疼,我們郎君沒管,隻說要去找將軍說明,誰知道等我家郎君帶著軍中的幾個將軍再回來,卻發現張家郎君已經死了。那麼多人呢,他們都說是我們家郎君私藏官奴,見事發便殺了官奴掩蓋罪行!這可當真是冤枉!便是要殺人,何以在軍營中殺人?”
這作死的,到底是得罪誰了,這麼給人下套。
這下套的人也是膽大,對著太子的近臣敢來這麼一下。這是對著王勃去的呀,還是對著太子去的?
林雨桐提筆寫了一封信,給李賢遞到東宮。
而四爺呢,帶著這隨從,直奔大理寺。
狄仁傑通過內考選官,被任命為大理寺少卿。四爺誰也沒找,就叫狄仁傑。
“英國公?”狄仁傑翻了帖子,沉吟了一瞬就趕緊起,“隨本官去迎迎。”
於是,四爺就見到了以斷案與剛正著稱的狄仁傑。
四十許歲的年紀,頗為端正的長相,“不知是國公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狄公免禮。”四爺抬手扶了,“某此來是有件案子需得麻煩狄公。”
哦?
狄仁傑把人往裡麵請,“內堂說話。”
事很簡單,就這麼點事,叫王勃的侍從說了一遍,彆說行家了,就是叫旁人聽了,也能聽出這其中的蹊蹺來。
四爺就道,“狄公,王勃雖曾獲罪,惡於聖人。但聖人亦知,此子桀驁,有口無心,不過是小懲大誡,並不曾真的怪罪。他少年便陪伴太子,跟東宮情分非同一般。又整日裡在宮裡同英王、相王等玩耍,若論起此子桀驁,那確實是少見這般桀驁之人。可公主欣賞他,為何呢?公主說,大唐該是個能容人的國度。取其長,容其短,得叫敢笑之人肆意而笑,敢歌之人灑然而歌……大唐若是少了文人的這份灑脫肆意便缺了味道。”
狄仁傑難免動容,起身行禮,“下官敢不從命?”
四爺起身,“狄公,此案要緊。但凡涉及東宮,狄公當慎之又慎。”
這個提醒叫狄仁傑不免多思量了幾分。案子本身當真是不複雜,他當天就動身了,去查此案。死了的張郎君胸口青紫一片,是被人用重物以大力擊打造成的。
當地的法曹就說,“這許是多次捶打……”
仵作驗的出來,這不是多次捶打,這就是大力一擊造成的。彆說一個王勃沒有這力道了,便是十個王勃加一起也沒這個力道呀!
可以篤定,王勃絕非凶手。
於是,王勃出來了。
可誰是凶手呢?把人員排查了一遍之後,狄仁傑就把殺人者揪出來了,是個才入營沒幾天的低級軍官。問他為何要殺人,人家說王勃傲,王勃笑話他的長相醜,因此懷恨在心,繼而殺了那個張郎君嫁禍給王勃。
王勃:“…………”我何時笑話他長的醜了?
狄仁傑沒說話,卻也沒急著回長安。結果當天晚上這個軍官就死了,吊死的單獨關押他的營房裡。
再細查了一遍,依舊是吊死的。
狄仁傑就把此案這麼了解了,寫了折子遞到東宮。
李賢接了皇姐的信沒過問,但這火壓著呢!王勃殺人?劃船都嚇的差點尿褲子的人,他殺人?借他倆膽他都不敢。這個套子給王勃,這是衝著王勃嗎?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這不就是衝著東宮去的嗎?才給下麵派了一個參軍,就有人要踢走王勃,什麼意思?
這個事能不叫人往深的想嗎?
結果等來的卻是個低級軍官殺人嫁禍案!最後這個凶手在軍中自殺了。
李賢看狄仁傑:“結案了?”
狄仁傑也看太子:“殿下,結案吧!”
李賢一愣,跟狄仁傑對視。狄仁傑歎了一聲,“是英國公報的案,國公爺千叮嚀萬囑咐,涉及東宮,當慎之又慎。”
這不是說案子本人需要謹慎,而是這裡麵牽扯的複雜了。
李賢緩緩的閉眼,在大殿裡徘徊,“右衛軍將軍是武三思。”
狄仁傑躬身,“殿下,慎言!此案無證據證明事涉武將軍。”
李賢明白,這是提醒自己,彆為這個跟母後再起爭執。
“況且,武將軍就職才幾日?他可有此能?”狄仁傑說完,就拱手告退了。
李賢叫張大安,“查!看誰跟武家兄弟走動的近。”
是!
“是明崇儼。”宋獻低聲跟四爺和桐桐回複這個事情,“東宮已經在查了!明崇儼跟武家走動的近這個事不曾背著人。張淮叫人盯的緊,是明崇儼無疑。”
明崇儼?他不當他的神棍,害王勃乾什麼?
就因為王勃去了右衛軍做參軍?這是武後的意思嗎?是武後不準太子涉軍權?
沒這道理呀!
大唐的軍製操蛋的很,宰相都有轄製長安軍權的權利,那太子派人下去不應該嗎?
是啊!李賢也是這麼想的,“孤是萬萬不信這是母後的意思。母後若是真不願意,會直接告訴孤這個任命不可以!”不答應不就完了嗎?乾什麼繞著圈子殺人?
難道隻為私仇?
那就叫了王勃來,問問是怎麼回事。
王勃正在公主府呢,桐桐也問呢,你得罪誰了,這般要你的命。
這次把事辦砸的王勃許是知道自己彆想在仕途上有發展了,蔫頭耷腦的,公主問了,他還莫名其妙了,“臣哪裡得罪人了?”
你再細致的想想!
王勃苦思冥想的,好半晌才說,“臣得罪楊炯了。”
怎麼得罪的?
“臣說他……以目嘗之,其味甚辛!”
這是人家長的辣眼睛!
“臣還說裴家三郎……中壽,墓木可為拱!”
中壽是六七十歲的年紀。他這話的意思是:你六七十歲的時候,你墓地的樹木都長的得兩個人合抱才能抱住,這就是罵人家是短命鬼。
你這嘴真該給你縫起來。
林雨桐就說他,“有權有勢的,能想法子弄死你的,得罪誰了?”
王勃想來想去的,問林雨桐,“那個姓明的小白臉算嗎?”
林雨桐的麵色奇怪起來,“你真得罪他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