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93)
李顯特彆生氣!
他在宮裡轉了一圈又一圈, 然後下旨,調任崔揣回京城,為中書省侍中。
這個事轉臉林雨桐就知道了, 她在靈堂裡陪著李弘和李旦抄寫道家經文呢。這會子才把新抄的遞給李旦,叫他順手給燒掉, 那邊劉仁就來了。
靈堂內殿, 隻李治的近侍隨身伺候著呢。
劉仁就這麼進來了, 過來低聲跟林雨桐把事說了。
林雨桐皺眉,崔揣是李顯的親老丈人,之前在亳州做刺史。其實崔家跟韋家已經不同了,韋氏的高是門第屬於韋氏,是姓氏宗族不錯, 並不是說她的父親有多能乾。但是而今這位皇後崔氏卻不是, 崔氏不僅是出自博陵崔氏, 有個光鮮的姓氏,也不僅僅是崔家人才濟濟, 朝中為官的同族子弟多。而是如今這位皇後的直係和近宗親眷, 都不是無能之輩。
崔氏的祖父崔仁師雖然不在了, 但他在貞觀年間做過丞相。崔氏的父親崔揣是崔仁師的長子, 才升任亳州刺史不久。崔氏還有三個親叔叔,二叔是雍州功曹參軍,三叔是恒州刺史, 四叔是戶部尚書。
其實崔家這個配置已經很高了。是跟韋氏當年截然不同的。顯然,李治在給李顯選正妃的時候,那是真的很用心思了。
但是呢,李顯用人還是這麼的操蛋!崔家這種情況,不著急, 緩緩的往上簡拔,以崔家的底蘊,你不會沒人用的!事實也是如此,崔家幾乎是代代出宰相。
你就是現在想簡拔崔家,那麼請問,你可不可以不要先直接提拔你老丈人,而把你媳婦的四叔先提拔起來呢?
人家那四叔崔挹已經做到戶部尚書了,你就是簡拔了,做了宰相了,這是符合提拔流程的,對吧?
結果人家不,人家貪心!戶部尚書我得占著,宰相還得給我一個。
劉仁都知道,這是極其不合適的!
這不是找自己來了嘛!
林雨桐就問說,“那你覺得我該怎麼管?”
劉仁歎氣,“老聖人當年為如今的聖人選妃,是費了很大的精神的。”
那他非不按照他老子給他安排的梯隊走,誰能犟過他?“況且,我一管,他難免緊張。越緊張越出錯。好在,隻是破格提拔崔揣而已!此人資曆雖淺,然家族底蘊厚,又有女兒做了皇後,便是偏那麼一兩分,破格簡拔了,彆人心裡不大自在,但也不至於鬨起來。”
是啊!隻能這麼去想了。
按理說,這麼一提拔,李顯你適可而止,這都是大家覺得能理解的事。可他偏不,可能是覺得裴炎沒攔著,武後也沒攔著,於是,越發的肆意了,隨後瘋狂的調整崔氏族人,七天簡拔了十個崔姓。
很過分,但是到了這裡,下麵的大臣也還都忍著,沒言語!
當然了,裴炎肯定是不舒服了。
為啥呢?因著這自來,提拔官員的流程是固定的!首先,你得中書省起草詔書。之後呢?還得門下省審議。審議不過,還能駁回!
所以,不管是中書省,還是門下省,都是皇帝的政令繞不開的地方。
裴炎掌管中書省,而武後又讓其他二省、六部以中書省馬首是瞻,以突顯裴炎的地位。所以,不管是中書省,還是門下省,其實都在裴炎的權利範圍之內。
李顯呢,先把他老丈人放在中書省做侍中,給裴炎當副手去了。這就相當於,提拔官員這一套,很多時候能繞開他裴炎。
好的!裴炎忍了,沒言語。
緊跟著李顯又提拔十個崔姓,裴炎還是沒言語,該起草詔書還給起草詔書了,給了新君麵子。
可緊跟著,李顯又想把他老丈人調到門下省做尚書令,這空出來的中書省的侍中之位,給皇後的三叔,提拔那個在恒州做刺史的,叫他出任這個職位。
如果這件事叫李顯乾成了,這就成了一個什麼局麵呢?聖人下旨,老丈人擬旨,聖人蓋印,叔丈人審核,然後下發。聖旨在人家三人手裡就能完成,你裴炎上一邊玩去吧。
裴炎能忍嗎?我顧命大臣都不做了,天後給的權利大,我跟天後都合作了,不要臉麵,不談對先帝的忠心,我背了一身罵名了,然後你叫我滾蛋?!
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不能最後成了一個笑話吧。
然後裴炎罷工了,你老丈人的調任旨意,我不起草!你叔丈人的調任旨意,我也不起草。
他就是以實際行動表示中書省罷工,不肯起草皇帝的詔書了。
好些大臣跑去勸諫了,說聖人呀,裴相這次沒錯!您可以恩賞後族,但是簡拔流程不能這麼肆意破壞,這是要朝綱崩壞的。
可李顯覺得,新官上任都三把火呢,我這才一開局,你給我打回來了!那以後你是不是得捆著我的手腳呀?
他這擰勁還就給上來了,不僅在崔家的任命上不肯退讓,他還再度下旨,要給他乳娘的兒子,冊封一個五品官做做:中書省你立刻給朕起草詔書,要不然後果自負。
裴炎給氣笑了,這個時候才進宮去見李顯了,明確表示:“您這麼用人,中書省堅決不答應。”中書省不起草,門下省給駁回,你能怎麼著。
李顯突然就覺得,坐在皇位上,是屁事也乾不成呀!
他心裡不是不想著妥協一二,但是妥協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妥協呀,對吧?如今鬨的滿朝上下,人儘皆知了,朕退縮了?那朕的威嚴何在?
是!自己可能是考量的不周到,被氣的衝動了。但是,君王的威嚴不能丟呀!乳母的兒子做不了五品,自己當時隻是隨口一應承。後來其實也覺得不合適,不過,隨即一想,這五品官也分輕重呢,對不對?叫他去管著皇家庶務,或是去皇莊裡管著莊稼,行不行呢?
是可以的呀!我乳母照顧我一場,如今我叫我乳母的兒子去以官身管我這個皇帝的私產,就這麼難以容忍嗎?
你便是覺得這事不合適,那你來好好的跟朕說,朕難道不會順著台階往下走,順勢就虛心納諫嗎?或是你先答應了,回頭好好的跟我說這裡麵的利弊,那咱再罷免了,可不可以呢?你為什麼非要這麼跟朕犟著來呢?你這是壓根沒把朕當帝王呀!你這個態度說明什麼呢?說明你就是想轄製朕。
既然如此,那朕又怎麼能妥協呢?
他本來心情就極度不好,想想現在這處境,真就覺得千錯萬錯,都是裴炎的錯!是你這個顧命大臣,枉顧先帝遺命,這才造成了今日之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