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璆噗通一聲跪下,“臣不敢。照顧陛下,乃臣分本。若是僭越,臣唯有一死。”
武皇‘噯’了一聲,也不靠著了,坐起來探著身子伸著手,“怎麼就跪下了呢?來來來,朕拉你起來。”
沈南璆伸了手,扶了武皇的手起身,隻低聲道:“臣看著人給您燉藥膳去,回頭就能喝了。”
真走了!
武皇這才看上官婉兒:“你念吧。”
上官婉兒打開折子念了,武皇久久沒言語,隻叫上官婉兒退下去了。
沈南璆端了藥膳進來,先用勺子舀起來,自己喝了一口。這才把勺子放下,重新取了新勺子,給武皇遞過去,“臣試過了,溫度正好。”
入口的東西當然得有人試!但沈南璆遞過來的東西,從來都是他自己試的。
武皇一邊用著,一邊叫沈南璆坐到身邊來,低聲道:“鎮國上折子,請重用劉煒之和範履冰……”
沈南璆不說話,隻拿著帕子,準備著在武皇需要的時候遞過去。
“朕這個女兒呀……當的起公正一字。用人不拘一格,不以陣營劃人,隻要能任事,在她眼裡並無差彆。”
沈南璆把剩下的半碗接了,遞了帕子,武皇接了擦了。這才反應過來,這是沒用完吧。
“涼了,不用也罷。藥食之補,不在一時,在合適,在堅持。”說養生,還是對政事閉口不談。
武皇的眼神便溫和了,“今晚上不用去班房了,留下吧。”
於是在龍床的帳子外,搬了矮榻,這就是沈南璆的床榻。
沈南璆又留宿了,宮裡的消息送到桐桐手裡的時候,桐桐用火燭點燃了紙條,將它燒成灰燼了。其實這種消息很不必報,可劉仁留下的人,你不叫他報這個,他也不知道該報哪個。乾脆是消息都送來,有用無用,自己去甄彆。
彆人好奇武皇的私生活,她沒那麼大的興趣。
這事看你怎麼去想了,對吧?假如故宮那地方,一個人住,其他的都是下屬,都是奴婢,一個親的故的都沒有,敢問,什麼感覺呢?
一日一日又一日,一年一年又一年。
她不是生理上需要那麼一個人,她是心理上需要一個能稍微貼近的人能陪伴她。
因此,桐桐對此事裝聾作啞!隻要找的這個人不在政事上胡亂插手,那就隨她去吧。而今,哪件大事不比私生活那點事重要呀。
四爺說劉煒之和範履冰這兩人的能力和身份都能擔此事,那就舉薦一一也無妨。
可是舉薦上去了,想著肯定很快就能批下來。
這次卻想錯了,武皇隔了兩天便宣召自己了:她不答應。
林雨桐愣了一下,太平臉上的錯愕簡直擋都擋不住:這麼重要的事,阿姐為了上下通達,舉薦的是您的親信呀!您忘了,廢黜李顯,劉煒之是立下汗馬功勞的人的。此人應該能力也不錯,又因著都知道是您的親信,上上下下的配合自然就更好。為啥不答應呢?
武皇沒解釋,隻說,“另外舉薦吧。”
這就完了!
林雨桐沒問,這必是出什麼事了。
上官婉兒送她出來,一邊走一邊低聲道,“殿下,前兒陛下召見了劉煒之……”
劉煒之不願意?推辭了?
上官婉兒搖頭,站住腳,更低聲的道:“劉煒之說,陛下該立太子,更該讓太子監國了。陛下問他,可是殿下您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劉煒之說,不是對鎮國公主不滿,而是對太平公主輔政之事不滿。他說,若需輔政,正該太子輔政。陛下高齡,若是太子不參政,將來怎麼辦?”
林雨桐愕然,“這是劉煒之說的?”
是!
林雨桐歎氣,堅定的支持武皇的北門學士,在武皇登基之後,並不如以前那麼支持她了。他們更希望還政於李唐,“範履冰呢?他怎麼說?”
“昨兒召見的範履冰,範履冰反對聖人冊封武家先祖為帝,說,此江山社稷傳承自李唐,該尊李唐三聖!武家於天下無功,安敢竊居帝位?”上官婉兒說著,就歎氣,“聖人本是順嘴提了一句,該給天下武姓免稅……結果誰知道範相公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陛下當時沒言語,隻叫人出宮去了。可昨晚一晚都沒睡安穩……”
林雨桐心裡一下子就警醒起來了!她揣摩武皇的心思,她必是想著,就連心腹都從內心支持李唐,那麼這滿朝大臣,敢信誰?
這便是酷吏政治的由來吧!她害怕了。
林雨桐什麼也沒說,她得回去思量思量,接下來的事情到底該怎麼做。
可她在這邊思量的這事的解決法子,那邊武承嗣卻眼睛一亮:終於有人提出冊封太子了嗎?太子——憑啥一定得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