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風華(118)
新君登基, 不是男裝。
反正龍繡片很多,身上的衣裙幾乎是繡片堆砌成的。但隻要心思巧,瞧著也很好。至於冠冕, 四爺親自給做的, 金龍為飾,口含玉珠, 頭發束於頭頂,一根金簪便足夠了。摒棄掉所有累贅之物, 莊嚴簡潔即可。
這次, 她換了個身份,一個人從長長的台階慢慢的走上去。什麼感覺呢?心裡仿若有千斤重。這會子她才算是真正的體會四爺一步一步走到上麵是個什麼心境了。站在最高處,看著下麵俯身的朝臣,然後緩緩的坐下,這龍椅……真的很不舒服。後麵靠不上,左右不挨著, 朝前就會倒, 屁股下麵硌得慌,抬頭是穹頂, 那麼高那麼遠——其實,這便是做帝王的感受。
她是這麼感受的, 在登基大典上她也是這麼說的:“……朕走過了九九八十一個台階, 每個台階都是一個關卡,隻能往上不能往下。朕站著,你們惶恐。可朕坐在這裡, 龍椅硬的慌,硌得難受。朕抬頭,夠不到上麵。朕俯首, 看到的先是諸位,天下什麼樣,朕看不見了。這般挺著難受,朕想朝後靠一靠,可哪有朕可以靠的?朕想左右扶一扶,可扶手朕抓不住呀!朕要說,這並不是一個舒服的位置。朕惶恐,朕害怕,朕唯恐哪裡做的不好,叫你們受委屈,叫百姓受苦難。所以,咱們君臣之間,心得貼的近點,再近點,你們圍在朕身邊了,朕心裡安穩……”
眾臣:“……”好生肉麻的調調!
隔著簾子的武皇:這說的是個什麼東西?禮部準備的駢四儷六呢?登基大典何等嚴肅的場合,即興不是不可以,可你能說點有水平的嗎?
這玩意說的,她都臉紅。
臉紅什麼呢?桐桐可驕傲了,我學的就是這個調調呀,我還沒說親親寶貝呢,這才哪到哪呀。
“自此之後,諸位與朕一體。朕的腳走不完大唐的萬裡疆域,需得你們替朕去丈量;朕的手撫慰不到每個嗷嗷待哺的子民,你們便是朕的手,去安撫子民百姓;朕的眼發現不了天下所有的弊病,這便要諸位留心去看;朕的耳聽不全天下所有的疾苦之聲,就需得諸位幫著朕留心去聽。朕的心若是被蒙蔽,分不清善惡忠奸之時,需得諸位來替朕分辨。朕不是神,也永遠成不了神,這就是一個人,一個坐在這裡會惶恐的人。可朕想著,你們都聚過來,朕一個人不行,那連著朝中諸位呢?這麼多人連在一起,那便是千手千腳千眼千耳,天下沒有我們不知道的事,天下沒有能蒙蔽我們的人,天下沒有我們解決不了的事,那這是什麼呢?這才是神!朕希望,諸位同朕一起,開創一個神跡一般的大唐來!”
“萬歲!”
“萬歲!”
“萬萬歲!”
臣子朝君王行禮,桐桐站起身來,她要還禮!
第一禮朝南而跪:“一謝子民,忠我大唐,護我大唐,耀我大唐。”
禮官一層一層的朝外喊著:“君王叩謝子民——忠我大唐,護我大唐,耀我大唐——”
一聲聲呼喊著傳出去,傳出宮廷,再通過洛陽城裡一層層傳信鼓塔朝外呼喊著。於是,洛陽城的百姓一聲聲的回著:忠大唐——護大唐——耀大唐——
桐桐起身,二拜:“二謝諸公,輔君王,守天下,安百姓!”
這一拜下去,滿朝大臣趕緊回拜,有些老臣嚎哭出聲:“輔我君王,守我天下,安我百姓——”
桐桐再起身,衝著武皇的方向再拜,“三謝父母之恩,生我,教我,信重我。”
武皇:“……”彆!這不要臉的做派我們沒教過你。但秀做到這個份上了,她隻能咬牙認下了,“我兒起身,若能肩負天下,朕和先帝便無憂矣!”
於是,登基大典順利的完成了。
總的來說,這是一次團結的大典,是一次勝利的大典,是一次成功的大典。
“也是一次不要臉的大典,一次肉麻的掉雞皮疙瘩的大典!”李敬業回去的時候忍不住這麼吐槽。
小劉氏沒聽清,問說,“說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站在大殿上,臉紅的不行。自來的君王哪有這樣的,這都不是一般的不要臉了。含蓄一些,再含蓄一些,不成嗎?哎喲喲!那個肉麻話說的呀,可羞死人了。公主以前不這樣的,那是硬的邦邦邦的,恨不能一下就能蹦掉誰的大牙!可這怎麼一做了皇帝了,她一下子就變的跟水做的似得。
他兀自在想這事呢,關鍵是孫子不在家了,他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感覺生命都要失去意義了。
而後他的夫人小劉氏就問了一個很有意義的問題:“你說……會冊封咱們家一個承恩一類的爵位嗎?”
李敬業蹭的一下跳起來,“哪有這樣的爵位?”
之前聽公主跟孩子講故事的時候提了一句!
“磕磣死了,老子寧肯當一平民,都不要這樣的爵位,死也不要。”
然後小劉氏又小小聲的問:“會納妃嗎?”
李敬業愕然的看自己這老婆:“…………”你腦子裡能想點正經的事嗎?
“那怎麼冊封咱兒子?皇夫?”是不是也有點磕磣?
李敬業隻覺得胸口一口老血,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小劉氏喪著一張臉,“我們現在都不好意思出門了,人家那恭維的話怎麼聽怎麼不對味兒。好似我兒子就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似得!還有人打聽咱兒子喜好什麼……打算投其所好!把我兒子說的就跟以色媚上似得,好生氣人。”
以色媚上?
四爺不是,但有些人是。
林雨桐本來還沒顧得上搭理呢,結果張易之和張昌宗倆兄弟還賴在宮裡不走了。在自己去看武皇的時候,兩人還守在邊上。她當時就變了臉,看上官婉兒,“處置了。”
上官婉兒一拍手,立馬有人進來,將這兩人拉出去。
武皇坐著沒動,“這是朕的家,朕要留什麼人,不許?”
“這是家,就該有家的樣子。”林雨桐坐在邊上,“我已經叫人收拾各個宮殿了,您的孫子孫女們馬上要入宮了。有這麼多的孩子,您覺得這樣合適嗎?說到底,您不過是寂寞。可宮裡往後真不會寂寞的。您沒怎麼帶過孩子,不知道帶孩子的樂趣。您要真心的投入任何一個孩子的撫養您就知道,您隻有忙不完的事,不會有時間覺得寂寞的。我今兒來,就是跟您說這個事,孩子們進宮之後,您每天得花費點時間,去給孩子們上課。”
朕?給孩子們去上課?
“我叫人把您這二十年來處理過的折子,按照年月都整理好了。以後,看折子,處理折子,是這些孩子必須學的功課。您當年為什麼那麼處理這件事的,當時是怎麼考量的,這些沒有人比您更清楚了。都是您的子孫,有什麼不能攤開說呢?您的功勞,該叫即位者都清楚。您若有什麼理念,他們才是希望。”桐桐說著,就起身,“我每日也會過去,也會抽時間跟孩子們一起學文習武。英國公也會去的,教授孩子們其他的東西。另外,每日都會有大臣給孩子們上課,老師不固定,兼取各家之長。每天再忙,孩子們的功課,我會親自看。若有好的,會拿給皇兄過目!兒是否公正,阿娘自己看。”
說完,行了一禮之後就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