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歲月(16)
本來正月十五要去三雲縣的, 可金家有喜事,吳秀珍回來了,就說, “你爸忙著開會搞什麼聯產責任承包, 你跟四海要是忙, 就隻管忙你們的,不用來回跑了。去了未必能見你爸,從省裡開完會,得去地區開會, 回了縣裡不在家裡呆, 直接就下公社蹲點搞什麼試點去了。見不上,乾脆就彆跑了。等忙過這一陣子了, 叫你爸給四海打電話。”
那倒也行!
林雨桐給把凍著的魚叫拿上,“我爸不在, 您就自己吃,彆舍不得吃。”
把人送上車這才算完。
回頭雙泉又要去上學, 金印叫了四爺:“你跑一趟,把你姐送到。”
還是想緩和姐弟倆的關係。
四爺應承了, 他正好也想帶桐桐出去轉轉,就說, “正好沒有給連襟家拜年, 桐桐就說這兩天去省城,那就一塊。。”
剛好順路!
兩人沒拿多少東西,行李主要是雙泉的。
從公社坐車到縣城, 到縣之後城倒車往省城去。
不知道是不是都放假的緣故,去的人還挺多。買了票也是站票,司機認識四爺, 應該跟金印也挺熟悉的,一看見三人就招手,“先上車,半路上肯定有下的,到時候就有座位了。”
也行吧!反正一天就這兩趟車,錯過了就沒有了。
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售票員給指了位置,“就放在這兒。”
售票員就在緊靠著車門子那個位置,方便隨時手動開關車門。她的座位前麵有一個焊死的鐵桌子,應該是方便放錢的。鐵桌下的下麵是空的,能放東西。把行李放進去了,三人隻能站在靠門口的位置,畢竟裡麵的過道人都站滿了。四爺叫兩人扶住車上的椅背,他自己則扶住上麵的吊環。桐桐左右看了看,結果扭臉一看,正好看見雙泉胸口的校徽。
她微微皺眉,抬手把雙泉的校徽給摘下來,然後翻弄對方的衣領,給她把校徽彆在衣領的內側,外麵看不見。
雙泉沒動,等桐桐弄好了,她才不解的看桐桐,這是乾嘛?
林雨桐心裡歎氣,這姑娘一天天的在學校,一點都不知世道險惡。沒看見嗎?跟咱家認識的司機和售票員都叫把行李放到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這一車的人,誰把行李往行李架上放了?睜眼看看,這車上便是再擠,大家的行李都在各自腳下或是懷裡抱著呢。大件的都在車頂,小件的不敢撒手,為啥的?因為路上並不太平。
司機和售票員心知肚明,可他們要長跑這一條線,便是遇到不好的事,也不敢言語。隻能一遍一遍的提醒所有乘客,“看好自己的行李,保管好個人的私人物品和財產,不要讓貴重物品離開自己的視線……”
這就已經在提醒了,路上不太平,都小心著點。
你說你一漂亮的大姑娘,就已經夠惹眼了。完了你還把你的身份告訴人家,怕人家糾纏的時候找不到你嗎?路上人多,真遇到流氓,說甩掉就甩掉了,可要把你的學校叫人家知道了,過去糾纏你,你怎麼辦呀?一次沒遇上是運氣好,並不是出門就安全。
她沒解釋,隻笑了笑,還把圍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半張臉。
又等了五分鐘,陸陸續續的上了兩三個人,到了出發的點了,這就走吧。車子出了縣城,路更不好走了。車走的不快,晃晃悠悠的,坐著的人不舒服,站的人肯定更不舒服。往前走了得有半個多小時,後麵有倆大媽喊著,“前麵路口停一下,到了。”
車一停,後門一開,她們下車去了。這應該是在縣城上班,家在這附近的村裡。坐這一趟車能到村口,比較方便。
有兩人下了,過道裡的人就順便坐了。過道裡的人一一往後挪動。因為也有人半路上攔車,等著坐這一趟車。
走走停停的,等過了火車棧道,到了半路上一個鎮子,桐桐和四爺帶著雙泉已經挪動到後門門口了。本來空出的位置其實桐桐和雙泉都能做的,可後麵跟著一個老太太帶著倆半大的孩子,那就讓老太太坐嘛。
這會子車上就有點空了,過道裡站著的沒幾個了。
走了不長的距離,前麵是采石場,緊挨著的是個礦區,然後正走著,車猛的一停,從下麵上來六七個吊兒郎當的,嘴裡叼著煙,帽子歪著戴,衣服不好好穿就那麼把大衣披著的小夥子。
打頭這個長得五大三粗,橫著從過道裡過。過道裡也放著有些人的行禮,擋住過道一點很正常。結果對方這麼一過,那披著的衣服蹭的一下被掛掉了。衣服一掉,這貨就站住了,二話不說抬手就給坐在過道邊的小夥子一巴掌。然後瞪著眼睛,等著這小夥子有反應呢。可這小夥子沒動,這種情況下不能動,一看就是慣常在這一路這麼乾的,又人多勢眾,真要還手,就是一頓好打。
壯漢嗤笑了一聲,繼續朝前走,一雙眼睛在乘客裡看。後麵的人幫著把衣服撿起來,然後咳嗽一聲,呸的一聲,唾了一口痰到那小夥子臉上。
小夥子動了一下,他邊上的中年人一把拉住了,不叫動。
桐桐就這麼冷眼看著,結果這壯漢就看一邊抱著孩子的媳婦,跟人家調笑,“喲!大嫂呀,你懷裡揣了倆個啥,鼓囊囊的,是大饅頭吧,我餓了,喂我吃一口吧!”
這一說,這人身後的幾個人跟著就起哄。孩子嚇的哇哇直哭!
這還不算,還真敢伸手。
四爺就喊了一聲,“住手吧!過分了。”
這人一愣,嗤笑一聲,朝四爺看,“這是哪裡冒出個爹來,管的夠寬的呀!”
雙泉嚇住了,拉住四爺的衣擺,低聲道:“彆動,他們人多!”
司機回頭看了一眼,加大了油門。
桐桐知道,司機還是幫自家的,這一片是人家的地盤,這裡屬於派出所力量的薄弱環節,因為治安這近二十年,單位自己的保衛科負責的挺多的,可這屬於單位內部的,在這裡報警,有什麼用呢?
車一停在這裡,這些人一呼喊,那幫這夥子流氓的人可就多了。
這壯漢抬手就要揪四爺的衣領,林雨桐掰開雙泉拉扯四爺的手,隻把四爺朝後一拉,對方朝前一閃,撲了個空!桐桐腳下偷偷一絆,車又在行進的途中,可不就紮紮實實的朝前摔了了嗎?眼看要倒了,林雨桐伸手好似要扶,對方慌亂中也抓了林雨桐的胳膊,桐桐反手一扭送,對方的嘴正好磕在椅子的鐵扶手上,再往回這麼一拉扯,壯漢不由的悶哼一聲,前麵那大門牙肯定被這麼給磕掉了。
她抬手把人給四爺一塞,前麵就是彎道,彎道邊是斜坡,坡下是溝壑,一般這種路段車會很慢,特彆的慢。
林雨桐從四爺腋下鑽過去,將車的後門打開,然後又鑽回去扯住四爺。
在行進的車上,誰有桐桐下盤穩?
她這一拽住四爺,四爺就騰出手了。他彆的不行,庫布還是精通的。抓著這些人的肩膀,一扔就把人扔下車了。
七個人,被四爺這麼給扔下去了。
確定周圍空曠,不可能有當地的人過來,四爺才喊停,等車停了才下車,得下去看看人都好著沒,彆出了人命。
這一摔,摔的不輕。林雨桐跟下去看了,都是皮外傷,沒事!
四爺抽了這些人的褲腰帶,而後把手都給綁上,再給趕到車上,這才道:“師傅,在平洲市停一下,去市公安局。”
是的!要去省城,得從平洲市過。如今的劃分是,省下麵劃分地區,不管是自家的長青縣還是隔壁的三雲縣,都屬於平洲地區。
以前,林雙朝就是地區的辦公室主任。這事在省城去,隻能是個小派出所處理,按照流程,還是得通知這些混混當地的派出所把人帶回去,當地處理。可要是不去省城,在地區的話,這屬於礦區的直屬上級單位,會對當地的派出所和單位造成極大的壓力!畢竟縣官不如現管嘛!再就是,在地區上,林雙朝還是有熟人的,也有許多老關係的。他那個性子,人家覺得交好很難,但若非必要,也不想得罪人呀。所以,重視程度就不一樣。
因此,四爺不說去省城處理,而是寧肯進了平洲,然後去市局。
一說送市局,這壯漢就叫囂,“小子,嚇唬誰呢?去市局?去哪能把老子咋?老子乾啥了?老子乾成啥了?”
對!這就是個問題,他好似沒乾啥,也沒乾成多惡的事,到哪都好像就是關幾天就放了。當地對這樣的事,捂蓋子的多,揭蓋子的少。
四爺沒搭理他,前麵便是市局了。這是報案來的,扭送了人員下車。四爺就去找人處理去了。
他還有個身份,那便是派出所的借調人員。出了這事了,這個身份就能用。他先跟人家借電話,打給調到縣局的方所,現在該叫方副局了。
方副局再打給市局的領導,自然隱晦的就會說,四爺還是林雙朝的女婿。
這個事情要全車的人錄筆錄的,因著出麵接待的是一位局領導,在大家的意識裡,就是這件事上麵很重視,那肯定是爭先恐後的說了。
尤其是司機,就說這一路但凡遇到廠礦集中的地方,就會出現這種半路上車的流氓團夥,上車勒索敲詐錢財,調|戲猥|褻婦女,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還說,之前有婦女搭著過路車帶著孩子去省城瞧病的,結果車被攔下了,婦女和帶著的十一歲的姑娘都被拉下車了,最後結局不知道。
那意思是肯定是禍害人了,因著這種事對受害人生活有影響,估計是沒人告!但是據說是有過類似的事,還不止一次。
可以說沿路的治安是非常糟糕的!
這還不算小偷小摸,強行帶走乘客的行李這些事端,哪一天沒有這樣的事發生呢?
這些人窮凶極惡,車上同行的乘客都怕惹禍上身,不敢言語。
可以說,治安形勢是非常的嚴峻。
這七人就這麼羈押了,具體還犯了多少事,這得查呀。
林雨桐陪雙泉在外麵等著,四爺在裡麵跟人家交涉。要走了,四爺才招手叫桐桐,桐桐過去跟劉副局告辭,“……給您添麻煩了!”
麻煩什麼呀?“能見義勇為,我提出表揚。但以後還得保護自身,先與他們周旋,然後再想辦法。之前你爸來開會,還見了一麵。都知道咱這小小的地方要出個大大的作家了,沒想到,這作家還是個魯莽的作家。”
“您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林雨桐忙道,“您教訓的是,我都記下了,以後再不敢了。”
說了好一會子話,才上了車,駛出市局,出了平洲市。
車上的人歡騰的,跟四爺和桐桐搭話。抱孩子的大嫂趕緊的很,低聲問說,“妹子,你是哪個單位的,回頭叫我愛人給你們單位寫信。”
嗐!不用了,這不是碰上了嗎?
到了省城下車的時候,之前被欺負的小夥子還一個勁的喊,“哥,等我辦完事回家去,我上家裡找你去。”
應該是本縣的人。
四爺應著,拎著行李送雙泉去學校,“你也看見了,外麵的治安就是這樣。以後沒特殊的事情,不要出學校。你熱衷於實踐是挺好的,可前途要緊,安全更要緊。你一沒背景,二沒靠山,一個勁的往陌生的地方靠,並不是每個人都懷著善意的。我的意思是,真要實踐,回基層實踐難道不行?等放假的時候,你借用學校的電話給派出所打個電話,不管是叫誰傳話,都行呀。不管是我還是爸,借了單位的車接你一趟不比你一個人安全。”
知道了!放寒假回來的時候司機就是自家爸認識的人,給自己安排了售票員的位置坐的。人家售票員就坐在邊上的小板凳上,想來回頭爸爸肯定是給人家送東西了。
感情成了大學生了,其實一直也在家裡的保護之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