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稼不熟就采摘,那可不行,“再長幾天。”
再長幾天?
想啥呢?這天晚上風特彆大,天陰沉沉的,到晚上了就開始落雨。上個廁所都不想出去,風把人吹的透透的。
四爺就在想著,明年這房子還是得改造。他還問桐桐說,“要不去縣城住?”
真要為了房子,調到縣城的供銷社也是可以的。混一套房子住著。
桐桐覺得城裡麵喧囂,你的節奏慢,但是城裡麵節奏快。還不如住在農村,空氣好是一方麵,關鍵是心態上更平和,“我覺得這麼著更放鬆。”
成!那就拾掇家裡,把家裡收拾的你舒服自在為原則。
兩人聽著風聲在屋裡規劃呢,壓根不知道,牆外頭自留地裡,有人吭哧吭哧的把兩壟白菜給砍完了,然後裝上架子車,一趟又一趟的拉。
等到天亮了,地裡剩下一片狼藉。
楊淑慧都愣住了,這肯定不是兒子媳婦乾的,為啥呢?因為他倆太懶,砍三兩個,這是嘴饞。砍這麼多,他們懶的費這勁。
她咣當咣當的敲門,“老四——老四——趕緊的,遭賊了——”
把半條巷子的人都喊出來了,都過來瞧:喲!真的遭賊了。
彆人家遭賊不稀奇,四混子家遭賊這就稀奇了!這是對四混子的挑釁呀!
如今這白菜啥價錢?反正去年一百斤白菜是三塊,今年漲價了,一百斤三塊二還是三塊五?
你就是一千斤白菜,而今也不過是三十來塊錢。
當然了,對於大部分家庭來說,這不是一筆小數。但對於金家來說,這點錢真不算啥。何況,地裡那產量也沒一千斤。
楊淑慧不肯罷休:“那再不值錢,是我種了一季的莊稼。”
金印就說,“那車子印明顯的很,你去順著車印找去,肯定能找到偷白菜的人。可找去之後呢?把人送進去,判上兩三年?不是實在沒辦法,誰願意偷?你叫老四和小桐去……彆說偷了,給她三十塊錢叫她下地砍白菜,你看她去不去?這事到此為止,不查,不問,權當沒這事。”
金印還說大民和三嶺,“不準出去瞎說去!要是人家問,就說咱都怕人家以後再瞎騷擾……就是咱家怕了,咱家不敢得罪人家……知道這意思不?”
三嶺點頭,“知道,越是不言語,越是沒人把老四跟這一夥子混為一談。”
對!就是這個意思。該吃虧就吃虧,吃虧的人儘皆知才好。
但是菜被偷了,並不會妨礙家裡吃白菜。不用買的,家家都種,但其實是吃不了那麼多的。這家給三五棵,那家給三五顆的,還有親戚家,直接給拉一架子車來,值當個什麼?
林小姑就叫表弟送來了兩架子車菜,菜是哪來的呢?這不是育蓮嫁人之後,老太太就跟著兒子走了。她的戶口在村裡,將來分地肯定有老太太的,這地當時說給桐桐,叫金家種。林雨桐沒要,說是給小姑種。不光老太太的地給小姑種了,家裡的房子也乾脆給小姑算了。小姑和姑父搬到家裡去住,大表弟結婚就有空院子了。剩下的兩個表弟結婚,到時候再看。林雙朝給妹妹沒幫上忙,也沒給外甥們安排工作,能幫的忙就這麼些了。
林家後院種著一半白菜一半蘿卜,林小姑幫著收了,聽說這邊把菜丟了,就叫送來了。
可到底是誰偷的菜,後來大家都知道。
桃嫂子跟林雨桐說,“絕對是王根生和王樹生這兄弟倆乾的!那車印子剛就到王根生家門口,這幾天天不亮,王根生他爸就拉著架子車往縣城去了,不用問都知道,那是賣菜去了。”
桐桐笑笑沒言語,跟誰都不多說這事。
轉天跟白彩兒在一塊說閒話的時候,就說,“……要說錢好掙,還得是去外麵倒騰個啥。我家這位是有工作了,怕丟了飯碗不敢乾。但其實,這一行真掙錢。就說劉新發,去年跑了一趟,一趟下來成千塊。這是今年劉新發家媳婦懷上了,人家的錢放在銀行,利息也夠家裡開銷了,不想跑那麼遠了。”
白彩兒就聽到心裡去了,趁著王樹生來家裡的時候她就問:“劉新發真掙了這麼些?”
差不多吧!劉新發家兄弟七個,等閒也沒人敢招惹。每次誰去借錢,他都說錢沒少掙,但接下來兄弟們得結婚,如今那錢也就是剛夠給兄弟們娶媳婦的錢的。那這麼一算,沒有一千,想著也應該是大差不差。
白彩兒就說,“他劉新發啥能耐,你啥能耐?他都能掙這個錢,你咋就不能掙這個錢了?”
王樹生喝了一口酒,給嘴裡扔了一顆花生米,就說:“你個婆娘家知道個錘子,這東西弄來容易,但是賣出去不容易!劉新發那是有金老四給兜底呢,弄回來金老四給想法子賣出去了。咱這咋弄,弄回來誰幫著賣?叫我爸走街串巷去賣,啥時候能把本錢收回來?”
“你找王根生去呀!你跟老四的關係不算多好,但是王根生跟老四的關係好。真要是弄回來了,王根生找上門去賴著不走,他金老四還是會管的。”
把王樹生說的心也熱了,第二天果然去找王根生說這個事。
王根生皺眉,“這不好弄。老四披了個官衣,不太混了。”
你去探探口風再說。
王根生把四爺攔在半路上問這個事,四爺還驚訝,怎麼起了這個心思了。之前跟劉新發說了,彆瞎跑!這是誰攛掇的?
四爺特彆真誠:“這幾年亂,最好呆著。你在咱們這十裡八村的,有點小名聲,可外麵大了去了!一,你得需要本錢,到彆人的地方,你不可能叫人家白白的賒給你貨。二,你帶著錢太招眼,能不能安全到安全回都不一定。”
王根生心說,這個意思就是,隻要有貨,貨不愁賣!
那這個過程,就不是老四要操心的了!至於本錢,咱也不跟你老四開口,對吧?
這越是風險大,意味著獲利就越大。
於是,跟四爺擺手,走人了。
四爺輕笑一聲,這是誰看這家夥不順眼,想把他往坑裡推。
王根生回去跟王樹生一學,這哥倆都覺得這個事能乾。關鍵是沒有本錢。
兩人就合計,咱村誰家是有錢的。盤算了一遍,覺得有錢的也就那麼幾戶:其一,金印家。但是金老四不好惹,回來還得靠這個人,就不要上門去借錢了。其二,是周海潮家!這人雖然是老四的堂姑父,但是關係並不親厚。再加上,這家夥的錢來的不是正道,可以上門。其三就是村領導家,這些人是咬人的狗,不能招惹。
那就隻能上周海潮家。
周海潮比這倆高一輩,但見這倆上門,懷裡還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揣著啥,就趕緊道,“兄弟,好兄弟!兄弟上門了,好酒肯定有。”
“可不敢叫兄弟,你是長輩。”兩人客氣的很,“叔,咱是出門想收點貨,手裡緊……你看,能不能周轉一下。不用多,八百就夠!”
八百還不多!哪有那麼些錢去?
周海潮搖頭,“真沒有!”
“叔,你看,你這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職中那校舍蓋的,是不是你經手的。你貪的少了?聽說,咋都有一千塞到你包包裡了吧。”
哪有那麼多呀?宿舍一共才給多少經費,咋可能有一千。
王樹生就說,“五六年前,咱這一夥子還是憨著呢,跟著你造|反,弄了多少財東家的東西?你說燒了扔了,咱誰見了?你要不是把這些東西昧下了才見鬼了!今兒,八百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要不給,咱大概說了,咱就上職中去,找學校領導,找教育局,好好查一下你的賬!”
彆!好兄弟了,咱有話好說。你叫我把你叫爺都行,往上告這個就算了。說著就看金絲:“趕緊的,給兄弟們拿錢。”
金絲摳呀,出去拿錢去就順便拿了菜刀,“錢能給你,但欠條得寫。要不然今兒我也不活了!我要活不成,大概說了,你倆也得給我抵命。”
這哥倆一看,成!寫欠條就寫欠條,寫一個吧。
“你倆的名字都得寫上,摁上手印。”
可以!“是八百吧!”
真沒有八百,“隻有六百,就是把我們兩口子殺了,也拿不出八百來。”
行!六百就六百。
錢不夠,白彩兒還跑來跟桐桐借,“你放心,我寫欠條,就借到年底,年底肯定還你。”
林雨桐拿了欠條,給白彩兒取了二百,叫她隻管離開。
還想去東北,結果省都沒有出,半夜在火車上就叫人給圍到車廂的接口處,把身上的錢和證件掏了了一乾二淨,然後被人從火車上直接給扔下來了。
王樹生被人剁了一節小拇指,王根生被扔下車的時候腿摔在路邊的石頭堆裡,摔骨折了。骨折其實及時就醫就沒事,可兩人身無分文,又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其實要是一直躺著不動,有巡路工檢查鐵路,給發現了這不就得救嗎?可兩人並不知道巡路工多長時間才會巡查一次,掙紮著往有人的地方跑,跑了二十多裡,倒是遇到大路了。其實可以要求報警處理,但倆人沒膽子。老鼠總是怕見貓的,擋了順路車往回走,結果輾轉到家的時候,傷情都耽擱了。
送到衛生站,白蘭可不敢接手,“你們往縣上去吧,我處理不了這種大傷。”
家裡湊了十多塊錢給送到縣醫院,有啥用呢?王樹生那個手,瘡口清理完,打個消炎針,長住就好了。其實小拇指不太影響生活,除了不好看,沒毛病。王根生就麻煩了,腿恢複不好了。瘸的不會很明顯,但肯定不利索了。再想翻牆偷摸乾個啥,彆想了。
人人都罵這倆貨是活該!
可隻有楊淑慧知道,自家兒媳婦跟白彩兒扯閒篇的時候,好好的跟人家說啥賺錢的事了。
有心?還是無意?
兒媳婦在隔壁喊:“媽,我想吃蘿卜乾包子了。”
噯!噯!噯!媽就來,你放著彆動,媽給你擦蘿卜絲晾成乾,包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