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跟兩個聯防員下車看了看,一個人毛都沒見。
一個叫王有為的聯防員就罵了一句:“這幫孫子,真他娘的不怕搞出人命來。”
四爺朝兩人擺手,抬腳就往裡麵去。
這種采石場壓根沒什麼大門,給路口豎倆水泥杆子,杆子頂端弄個木框子,木框子上訂著個木板子,木板子上用紅漆寫上幾個大字,某某某石場就完事。
順著這路進去,在山腳下才看見一片平房,這便是辦公區和生活區。
這地界野到大門口都不帶有人看著的。
直到了跟前了,才有一隊拎著鐵錘的人慢悠悠的站起身來,朝這邊看。
四爺從身上直接掏出一遝子錢來,揚了揚。然後扔了一包煙過去,“兄弟,找說話算數的人來。”
對方一愣,邊上一個小個子低聲道,“那是一千!哥,這些人不是要鬨事,是拿錢來贖人來的。”
這錢不少了!
打頭的大胡子哈哈一笑,接了煙朝四爺走了過來,“這怎麼話說的!兄弟,這大冷天的,咱屋裡坐!”
四爺也笑臉相迎,“是啊!大冷天的,外麵還一車人呢。耽擱的時間長了,他們得著急。這麼著,先叫我見見我們的人……”
好說好說!
說著話,一直帶著四爺往山裡去!感情人在山洞裡鎖著呢,外麵大門一關,還就是出不來。
大胡子吆喝著,“開一扇,叫見見。”
大門上開了一扇一尺見方的口子,窗口出現了黑子的臉。
“黑哥。”
“老四!”黑子一看見四爺就喊:“這幫狗X的不是個東西,登記數量的時候不光少一半的量,他媽的還打女人的主意……憨娃的啞巴媳婦叫這些狗東西給糟蹋了……西村一個女子差一點……要不是成功……”
“黑哥!”四爺擺手,不叫他再說了,隻盯著他的眼睛,“咱的人都在沒有?有傷不要緊,都活著沒有?”
活著呢!都在。
“那就行了!”四爺就說,“收拾東西,咱走!”
黑子再不言語了,隻應了一聲好。
四爺看大胡子,“你能拿主意不能?人我都帶走,人上了車,錢給你,一分一差。”
大胡子就笑,“看兄弟說的,這事我拿了主意了!至於說糟蹋不糟蹋的……不是那麼一回事!是那女的嫌棄她男人是憨子,拉著我兄弟要乾那個事呢!這是你情我願的!結果你們的人我把兄弟差點沒給打死……”
“不說了!”四爺笑了笑,隻朝裡指了指,“我帶著我的人走,你約束好你們礦上的人,凡是我們縣上的人,要是願意走的,都得放行。到了車跟前,我再給你加五百。”
大胡子朝四爺挑起大拇指,“兄弟,你辦事講究。就這麼說定了!”
木門一下子打開了,劉成功見了四爺就要喊,黑子抬手就一個巴掌,“閉嘴!先走!”
真就沒人攔,好似場區都特彆安靜似得。有些在外麵做工的人,一看這情況,不管是哪裡的人,都朝這邊跑。行李都不要了,隻管跑。也沒人攔著!一個拉著一個往上上,擠的人真就是插根針的地方都沒有,但哪怕是踩著車周圍的棱子,扒著車幫子,也都走。
有些人還帶的行李,舍不得放下行李。
大隊長在車上就喊:“行李扔下,快點,先叫人上來。”
最後還是不舍得扔,鋪開踩在腳下都行。
推推搡搡的,好一會子,才都上了車。
四爺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先拿了一千,點了一遍,“……咱也不知道你為啥關了這麼多人,但既然是贖人,咱這也把錢給了……”
對方隻管伸手拿錢數錢,也沒在乎四爺說的是啥。
四爺問說,“那這事就這麼了了,你壓個手印吧。”見對方忙著呢,就遞到他邊上的小個子手裡,“誰摁一下都行,證明有這麼一碼事了。”
這麼不在意的樣子,好像隻是為了回去好交賬的。
這些人沒這個防備的意識,要是真把法律當回事,也就不敢這麼乾了。因此,四爺又是給錢,又是往下壓事的,這些人哪裡多想了。不就是個手印嗎?摁上。
四爺又掏出五百來,“這是放其他人員回去的錢,你點一下……”
大胡子把錢一接,沒用四爺再提醒,小個子就直接給另一張上摁了手印了。
錢沒問題,條子也沒問題,四爺上了副駕駛,金印一腳油門就出去了。一離開,車上到處都是叫罵之聲!錢沒掙下,還搭進去一千五。
大隊長就說,“喊叫個錘子!這事沒完,老四叫簽字!這些狗X的不接錢,這事咋處理很難說。你們一套說辭,他們一套說辭,光是取證就不好取……這是兩地執法,不一樣!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把錢收了,光是限製這麼多的人的自由,就問他們想死幾個?!”
這麼一說,金鎖才問老四:“能判死刑?”
“死定了!”四爺就朝後頭看,“心放穩當,也彆有負擔。這錢他們怎麼收的,還得怎麼給咱還回來。欠的工錢,一分都不敢差了。至於其他的案子,隻要這些人弄進去之後,誰也跑不了。”
然後車廂裡發出跟狼嚎一樣的哭聲,這是那個啞巴媳婦。
金□□裡怪難受的,“娃呀,不要緊,全當叫狗咬了一口。叔給你說,那石場沒有十條命,這件事完不了!”
十條命?這麼猖狂,這次卷進去的十條命可不夠。
四爺就是把事往大的整的,這車上可不隻自家公社的人,也不光是自家縣的,還有其他縣的。這裡麵不光是流氓惡勢力的問題,地方保護主義呢?有沒有呢?
人一帶回來,他就往縣城去。
緊跟著就是五縣聯合,甚至牽扯到其他地區,真個聯動。平洲地區整個都動了!調動了當地的武/警部隊,整個石場被帶走一百六十七人。石場的領導停職接受調查。
這些人進去之後會交代出多少人多少事來,現在不好說。但就人家提供上來的證據證人證言,該判死刑的就不止十個。關押工人,這是什麼性質?在門口還設置了站崗的,這又是什麼性質?人家那媳婦是啞巴,不會說話,說人家想跟你搞對象,這不是扯淡嗎?說出來誰信?
隔壁縣上的領導親自來了,拉了許多物資。一是道歉慰問;二是把賬目給大家結一下,再給予一定程度的物質賠償和精神賠償。三是咱石場繼續招工,如果願意去,咱都招!
可是誰去呢?心裡都有陰影了!
這些事有公社處理,四爺就沒去!
關鍵是也去不了了。
半夜裡,桐桐發動了。這咋弄呀?趕緊去公社醫院,去那邊生吧!
這邊一亂起來,三嶺就叫白蘭,“快點,小桐要生了!”總該是學了一年了,能幫個忙也行呀。
那邊楊淑慧叫金印去拉架子車,可白蘭急匆匆的過來,“不用去了,我就能接生!公社接生的……也沒正經學過!”
可人家三天兩頭的接生呢!楊淑慧覺得白蘭不靠譜,喊三嶺,“你騎自行車,請高大夫來!”
這高大夫是公社醫院接生的,有時候也到家裡給接生。接生一個娃三塊錢,有些掏不起錢的可以先欠著,啥時候有了啥時候給。彩兒生秀秀的時候就是高大夫給接生的,弄的挺好的。
桐桐不喊不叫的,其實不驚動彆人,自家兩人就能生。
東西都消毒好了,白蘭看了,“還早,怕是趕在早飯都生不了!”
楊淑慧就說,“那你在外間等著,我在裡麵陪著。”她覺得白蘭大概說的是對的,畢竟兒媳婦也不喊疼,該是確實還早。
可四爺卻有條不紊的忙碌了起來,先打發楊淑慧,“媽,提一桶熱水來……”
楊淑慧想想也是,月子裡不好洗,趁著現在擦洗一下。她就出去了,白蘭在外間的木頭沙發上又睡著了,身上蓋著桐桐的大棉襖。她也沒驚動,半夜三更的,確實是有些累。
她出去還跟大兒媳婦說話,“你把洗澡盆涮一下給搬進去……”
引娣就說,“媽你不提了,舀出來一擔,我直接給挑進去!既然還早,叫好好的洗上一次。”
成!這邊說著話,還討論也不知道是個女子還是小子,叫個啥名字。
大民一邊給灶膛下添柴火一邊說,生下來就是黎明前最黑的時候,咱就叫個黎明。不管女子還是小子!
話音還沒落下了,‘哇’的一聲特彆嘹亮的哭聲傳來,都愣住了!
楊淑慧趕緊就朝裡跑,“這咋就生了呢?”進去的時候見白蘭還迷蒙著,也要往裡麵去,她一把推開,“你學了個錘子!還早飯前都生不了?這是啥?”
一進去就瞧見自家的兒子抱著已經剪了臍帶的孩子,放在炕上,給孩子的肚臍上抹藥然後包紮呢。
都不敢問是男是女,先看桐桐,“彆害怕,媽給你收拾!媽生了四個,會弄。”
正說話著呢,三嶺接了高大夫來了。高大夫把手洗了,上前一看,檢查了一遍,“接生的好……給娃也包紮的好……沒問題,大人好著呢,娃也好著呢。”
她親自上手給娃洗了,然後給包裹起來,“你家這女娃子將來白的很,你看這紅通通的……”
桐桐就笑,“看著瘦……”
“你家這娃身長長,重量不小,得在七斤呢,可不算小了。”
楊淑慧接過去抱了,“跟她姑生下來的時候一模一樣的……”
高大夫就恭維,“侄女像姑,將來也上個大學,跟她姑一樣出息。”
那是!我家這親寶寶將來要比她姑還出息呢!
添了一口子人,一家子都熱鬨起來了。巷子裡其他人有些半夜聽見動靜過來了,有些是早起聽見動靜就來了。家裡熱熱鬨鬨的都在前麵,桐桐和孩子在後麵,四爺守著。
楊淑慧在前麵招待人,不叫人這個時候去看產婦和孩子。這些人感冒了也不看大夫,扛一扛就過去了。這要是傳染了可怎麼辦?
桐桐正好能睡個安生的覺。
白蘭就上後頭來,說四爺:“我留下照看……”
四爺沒動地方,“不用,桐桐睡覺輕,不熟悉的人在邊上呆著她睡不著。”
白蘭:“…………”親妯娌咋是不熟悉的人呢?老四這麼說,肯定是三嶺跟老四交代了,不想放自己去縣城。
她出去了,這件事真的特彆讓人生氣。
半早上的時候,家裡來客人了。是為了石場的事,人家來送一千五百塊錢的。
這個四爺不出去就不行了!桐桐睡了一大覺也起來了,引娣端了一大碗雞湯麵進來,“連湯帶麵吃了,味兒肯定淡的很,沒啥味兒,媽說不能吃的味道重了……”
成!龍須麵加雞湯,還有玻璃房裡的小青菜,看著就很有食欲。她就說引娣,“從昨晚忙到現在了,都早早歇著去。”
沒事!咱家添了個孩子,都稀罕著呢!
引娣看著熟睡的孩子,就說:“女娃就挺好的……也沒比男娃子少了啥。我爸我媽生了一堆女娃,就為了要個兒子的……蠢的很!我就想要個女娃,我沒結婚的時候就想,將來我結了婚,我就生女娃,我就把我小時候沒有的都給我娃……”
林雨桐拍了拍秦引娣的手,順勢抓了她的手腕,都挺健康的,要孩子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這個事不能急!順其自然就行。之前我還吃了那麼長時間中藥……要不,等開春了,我去問問之前給我開藥的大夫,咱抓幾服藥試試?”
成!
結了婚的媳婦不生孩子,也挺有壓力的。
正說話著呢,白蘭進來了,就道:“你這產程比一般的人都快!看來,這城裡的產婦跟鄉下的還是不一樣。人家整天坐著,咱整天來回的走動……就好生。”
並不是這個樣子!
桐桐真覺得,自己要是有學生學成這個樣子,她就叫她改行算了!
裡麵一時都沒有人說話,外麵楊淑慧的說話聲就隱隱傳來:“……能嚇死人!白蘭非說是吃了早飯都生不了呢!結果呢?我就出來打了個水的工夫,孩子生了!小桐看了幾本書,就敢指揮老四給接生。這兩口子也是逞能的,你說要是出個事,該咋辦?!幸虧我叫三嶺去接高大夫了,把人家從熱被窩裡拉出來,半夜三更的跑了這一趟。”
把當時的情況學的繪聲繪色,見人就說,見人就學。
白蘭的臉上幾乎掛不住,這宣揚的人儘皆知,不就證明我的能耐不成嗎?正在這個要緊的時候……這個時候要是對外說一句,這是白蘭幫著接生的,那是啥效果?高大夫怕是都會主要要自己去公社醫院的。
可自家婆婆呢?為了不叫自己去縣城,為了不叫自己踹了她兒子,對自己半點也沒有維護。這種作為,就問跟蘇環嬸子有啥不同?
可自己不是白彩兒!婆婆以為這麼著就能拿捏住自己,那可就錯了!
她拉著一張臉回去,叫了三嶺,“我也看了,你家是誠心的!”
三嶺沒有言語!
白蘭就說,“這樣吧!拿一千塊錢來,咱倆就把婚離了!對外嘛,就說,你急著要娃,我急著想多學習兩年……目標不一樣,過不成了,所以好聚好散。”
三嶺愕然的看她:小桐今年種西瓜,最後落到手裡也就一千。這一千拿出來贖村裡人了,如今人家還回來了。其餘那五百,老四沒說是他的,隻說是借的。那也就是說,她知道家裡一把能拿出一千來!於是張嘴就要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