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沒過完呢,四爺就跑去買車去了。鄭南儒低聲問雙泉,“你知道一輛卡車多少錢嗎?”
多少?
“兩萬五!”
“多少?”這次問的音調不由的拔高了。
兩萬五!而你弟弟那個意思是,能買四台就買四台,能買五台就買五台。你說這本身得有多少錢呢?
雙泉問說,“會賠嗎?”
那肯定不會!“現在跑一趟南邊,拉貨一來回你知道一輛卡車掙多少錢?”
不知道!鄭南儒低聲道,“四五千不在話下!都是大單位搶著用,錢絕對不拖欠,那話咋說的,‘握上方向盤,給個縣長都不換’,你就知道這玩意多掙錢了。不說廠子需要不需要了,但這車回來,要不了一年,本錢就回來了。當年就有賺的。”也就意味著,咱乾十年,積蓄比不上人家跑一趟貨掙的多。
雙泉就看他,“你什麼意思?停職留薪?”
這幾年流行這個!動輒停職留薪,就下海撲騰去了。
鄭南儒歎氣,“再看看!看看再說。”
這兩口子回來了一趟,走的時候給帶了不少東西,給送到火車站。從火車站擠公交回家,家裡婆婆已經給收拾乾淨了。一周不住人,得拾掇拾掇。
這麼多的包要往屋裡帶,孩子奶奶就說,“屋裡哪裡擱得下呀,先放外頭吧!”
雙泉開始也沒多想,直到孩子奶奶嘀咕著,怎麼給孩子穿這個,然後就把毛衣給翻出來,“來!咱把衣服換回來,毛衣多好的,輕便……”
不知道她是不是敏感了,她突然就覺得好似婆婆有點嫌棄自家媽給孩子做的小棉襖。
然後又見婆婆拿著小掃把,去把那些包挨個的掃了一遍,然後才拎進來,放在剛進門的地方,“就在這裡規整吧,彆往裡拿了。”
這事做的,沒一句嫌棄的話,可她就是覺得那就是嫌棄。
鄭南儒趕緊就道,“媽,您乾嘛呀?在哪裡規整不行呀?就這麼大點的地方,門口弄的開嗎?”
雙泉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來,也沒頂撞婆婆,隻是把信封遞給鄭南儒,“這是孩子今年收的紅包錢,大哥給了五十,老給了一百,老四給了二百,爸給了一百,媽給了一百,還有巷子裡的人和親戚們給的,一共五百多一點……走的時候媽又偷著塞了百,把這些錢都存了吧,這是孩子的錢,用在孩子身上。也得記本賬,看將來人情怎麼還!爸媽住院瞧病花用的錢,另外慢慢還吧!”
言下之意:我家給貼錢,你們拖累的人欠了一屁股債,誰該嫌棄誰呀?!
說著就把包打開,掏出一件毛衣來,完了又給孩子把舊毛衣脫了,換上新的來,“舊的不要了,那件是舊毛線織的,這件是新毛線,純羊毛的……”順手把舊毛衣給扔地上了。
把她婆婆懟的看看兒子再看看孫子:我這說什麼了?什麼也沒說呀?回了一趟娘家吃嗆藥了?
嗆藥沒吃!不過是覺得小桐的話真對!她就說了:兒媳婦進門,是乾啥去的?那就是造反去的!造了婆婆的反,你成功了,你就是一家之主;你失敗了,那她一直就是一家之主。
自己當時就笑,因為這個事不具有普遍性。
小桐當時就說,“有些婆婆,比較明智。就像咱媽,這就是屬於好婆婆。這就好有一比,她好,就不需要造反了!我們之間門是能和平過渡權利的,她當家或是我當家都行,這是能共存的。但若是不能和平共處,那唯有造反一途。你當家了,把她禮讓起來尊著就行。孝順和逆來順受,這是兩碼事。”
然後一進門,她憋不住這股火,直接就造反了。
然後呢?
然後婆婆沒言語,出去了還問了一聲:“雙泉呀,還有肉湯,用肉湯燴麵片吧!我看親家還帶了黃花菜來,泡點黃花菜和木耳,成嗎?你不是愛吃麵條嗎?媽給你做!”
鄭南儒戳了戳雙泉,雙泉這才道,“還有豆角乾,泡著一塊燴著吃吧。”
成!
說完了,兩口子都探頭往出看,見外麵忙的利利索索的,鄭南儒點著雙泉就笑,然後挑了挑大拇指。
借著這個空檔,雙泉出樓道裡的共用電話給家裡打了電話,楊淑慧在電話邊等著呢,電話一響就趕緊接起來,“到了?到了就好了……那個,給你拿的肘子抓緊吃呀,不能放。”
知道了!說著就問說,“小桐呢,我跟她說句話。”
才分開,有啥說的!楊淑慧把遞話遞給小桐。
桐桐正抱著孩子晃悠,哄孩子睡覺呢,騰不開手,婆婆舉著,她湊過去聽電話。雙泉聲音小小的道,“小桐,你說的是對的……”
什麼是對的?
“造我婆婆的反,這話是對的!”
楊淑慧聽見了,看兒媳婦:“………………”啥意思呀?你造你婆婆的反造出經驗來了,還傳授給你大姑姐,咋想的呀!她蹭的一下把話筒給撤了,自己對著電話說閨女,“你們多能耐呀?弟媳婦把‘欺負’你親媽的經驗教給你,你再欺負彆人去?”
雙泉哈哈大笑,掛了電話。
這笑聲驅散了楊淑慧這段時間門心裡的陰霾,回頭就發現會造反的兒媳婦也可人的不行,她直接接手了孫子,“孩子不要你抱,抱的時間門長了胳膊抖的,寫字都費勁。你歇著去吧,媽來。”
金明明抖了抖手腕,看了看才寫下的行字:可不是嗎?寫字是個可累人的活。我覺得我該休息休息了!
林雨桐鎮壓金明明,“行,一共十六個字,累著你了?”
那可不,可累了!
然後四爺回來了,金明明逮住機會就竄!四爺這次不僅買了卡車,還買了一件東西——電腦。
誰見過這個呀?乾嘛用的?貴嗎?
貴是真的很貴,比一輛卡車還貴,至於用途,“這不是寫作需要嗎?”
大家懂了:這玩意是打字的。
為了替代寫字,就買這麼一個玩意?
金明明點頭,一臉認真的說,“是呢,寫字可累了!”說完,還尋求她爸的支持,“是吧?爸爸!”
她爸:“……”隻能說,“是啊!”寫字可真是太累人了!
劉成功手裡舉著個夾著油辣子的饃饃,那饃是個涼饃,大冷天的,感覺都有冰碴子了!這玩意用刀切開,夾上辣椒,就那麼吃著呢。
金印就說:“成功,饃拿來,放在火邊烤烤。”
劉成功擺手,混不介意,一邊吃著,一邊就說,“老四,能退就退了去!我知道,這寫東西就是一遍一遍的修改,修改完得謄抄,這個費事。費事怕啥嘛,有我呢!隻管叫小桐改,改一遍我幫著謄抄一遍。晚上又不能下地,我啥事都沒有,幫著謄抄個稿子,是多個事嘛!”然後扒拉金明明的腦袋,“你個小崽崽子,偷懶不想寫字了吧?怪不得說是寫字累呢!這天底下沒有比寫字更輕鬆的事了。”
金明明:“…………”成功叔真是太誠實了。
花蓮也在一邊說桐桐,“真的,我家這口子閒著呢,彆的忙幫不上,抄寫個東西,他要再乾不了這個,他還能乾啥?”
這叫人怎麼解釋呢?
四爺就說:“今年廠裡的訂單都滿了,廠房得擴大,咱需要人手。技術崗拿不起來,但轉運,上下貨,需要的人還不少……”
花蓮踢了成功一腳,成功就說,“那得需要勁兒大的,我這勁兒不行,扛不下來活。”
“你認真,比一般人負責,也得有記工酬,你來!你這人公道!”
成功就馬上說,“那你放心,我這人沒彆的長處,就是公道。”
然後話題轉移了,白彩兒戳了戳桐桐,小聲道,“你還是提醒老四小心著,西街那邊開的兩個發廊,說是今年不在西街開了,要換地方……我聽秀娟說,想搬到你們家的廠子對麵去開去。”
發廊開到廠子對麵?
“有幾個閒錢的就是在你們廠上班的那些漢子了……”白彩兒說,“這秀娟最不是東西,誰家的媳婦長的好,她一趟一趟的去找,說些有的沒有的,拉人下水的!剛開始她就是鎮子上第一個乾不正經營生的,你看現在,周圍幾個村的不正經媳婦子都叫她弄去了……你還不知道吧,你小姑家的老大,一年不少給秀絹送錢!一到晚上就晃悠著往發廊去了。上一回還攔著黑子說話,叫黑子嫂知道了,過去就給扇了兩個耳光,這才不敢了。”
林雨桐記下了,然後心裡怪不是滋味的。都說,出現這種情況的根源是窮,但是,富起來了,就能杜絕嗎?一樣杜絕不了。
說到底,大部分原因其實還是好逸惡勞!既不想下苦力,又想過上上等的日子。偏本身又沒有才乾,便以身體為本錢,這就叫人瞧不上了。
對於這種人,林雨桐就覺得,要真敢不長眼,就還得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