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的意思呢?”
王氏扯著手裡的帕子,“我也不知道。”
林雨桐:“……”她試著問,“那我替您跟父親談談?”
王氏忙不迭的道:“好啊!”
……行吧!
林雨桐隻得任命的跟對方談,“老這麼著不見麵總不行吧!不管您是否願意,婚事是祖母應下來的,這些年,照顧家裡,照顧我,這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
林克用覺得這個女兒:好生囉嗦!
一個小女郎君,這般絮叨,一點也不可愛!
鍛煉的間隙,他坐下,“那就叫她過來,處一處嘛!我也得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行!願意處就行。
然後桐桐每次過去看林克用,就叫人通知王氏,這麼著彼此都不尷尬。
早起過來,林克用還沒起。王氏聽見帳子裡慵懶的男聲說,“起!”
她忙大著膽子過去,給撩帳子。
林克用馬上用袖子遮住臉,“退步之外……”
啊?把王氏臊的,還以為人家嫌棄她靠近。
林寬端著熱帕子過來,“夫人,早起伯爺先得兩條熱帕子,一杯薄荷水……”
王氏才要問為什麼,就隔著紗帳見榻上的人伸出手,摸了一條帕子過去,整個蓋在臉上,良久,才擦了一擦,拿開。
桐桐低聲解釋,“早起會有眼屎,也可能流口水臉上沾上了……在見人之前,得先把臉上,眼耳口鼻擦乾淨……”
王氏藏在袖子裡的手蜷起,再是想不到他是這麼一個人。她就眼看著這男人又接了杯子,漱口,這次不用說也懂了,這樣能保持口氣清醒。而後再拿另一條帕子,將嘴角擦拭的乾乾淨淨。
在王氏看來,這就已經算是梳洗結束了。
但其實並不是!人家這才叫人撩起帳子,於是看清楚了,仙郎果然是仙郎,還在被窩裡,都閃閃發光。
人家能下床了,就下來了。然後全套的梳洗安排上,林寬還抱出一個巨大的書匣子,可打開裡麵並不是書,而是各種的瓶瓶罐罐。給臉上一層一層又一層的塗抹保養,連頭發絲都不放過。衣服上有了褶皺,這個不可以。這個顏色的衣服怎麼能配那個顏色的大氅呢?不可以!
“這顏色是怎麼搭配的?”林克用挑剔的指了一件,“那件還罷了了,天青色……跟今天的天氣很配!”
王氏看看外麵,天氣陰沉,狂風怒吼,雪眼看就下來了,穿一件天青色,怎麼就配了?
桐桐低聲道:“不是跟天氣搭,是他今天的心情有點不太明媚,就想穿一件天青色。”
王氏抬頭再看林克用的顏,滿臉的糾結,然後轉身就走。
林克用朝桐桐攤手,突然覺得天青色也不能配今天的心情了!他悵然的很,“現在明白宋氏再嫁為何嫁的那般乾脆了吧?!女人總想要才貌仙郎,卻又總盼著才貌仙郎就是天生麗質不老神……豈不可笑?”
林雨桐理解的點頭:“您放心,我以後會認真的打扮郎婿的!想要一個什麼樣的郎婿,就得花費時間養出一個什麼樣的郎婿來!那般愚蠢的想法,我不會有的。”
林克用的手指一動,這次大氅的顏色又深了一個色號,隻有這個顏色才能配得上我此刻更陰雲密布的心情,他沉沉的‘嗯’了一聲,跟桐桐說,“人家要是能接受,就留在這個家裡。人家要是不能接受,就和離!叫你祖父母認做義女,叫你皇伯父給恩賞個鄉君縣主的封號都未嘗不可,我再送一半的家產給她!她來去自由!”
主動這麼說,母親還不得以為您要趕人?“且緩緩吧,母親並未曾說不能接受。”
嗯!那倒也是。
可這天夜裡,府裡的門被敲響了,韓宗道急匆匆的來了,身上還帶著噴濺的血,一路直入林克用的院子。
王氏的手一緊,跟雲嬤嬤說,“什麼日子我都能過,可我最怕這擔驚受怕的日子。伯爺一醒,咱們就跟再無安寧了。”
雲嬤嬤:“……”這說的是什麼話,“伯爺是聖上結義兄弟,患難要與共,生死當相隨……”這不是理所當然嗎?
王氏一晚上沒睡著,天亮了,才念叨了一聲:“可我最怕這樣的日子。”於是,吃早膳的時候,她就提出了,“妾身想……以妾身身子不好為由,去彆院裡養身子……”
桐桐愣住了,林崇韜也愣住了,這是何意?
王氏拽著帕子這般扭那般扯的,差點沒給哭出來。
林克用歎了一聲,王氏才二十八,這麼著其實就是陪葬一輩子。他問說,“你若是不喜我那般……以後都不那樣了便是了!”
不是!王氏搖頭,“伯爺當知道,我父當年跟隨這個起兵,跟隨那個造反……最後怎麼著了呢?一家子死的就剩下年幼的我了!我害怕……我想過安生的日子!就跟以前一眼……”
以前,府門緊閉,宮裡照佛,無人敢欺!偏什麼麻煩事都沒有!隻有一個宋氏,一年總要來幾次,這就是王氏這十數年來,遇到的最大的麻煩了。
可以後真不能這麼過日子!這也不現實。這不是躲能躲掉的事!這後頭還勾連著西北的北翼公府呢,想太平?想無事?嗐!誰不想呢。
林克用沉默了良久,本來打算叫父母認她為義女的,現在怕是不行了!國公府麻煩著呢!他就說,“不如我進宮,請皇後娘娘認你做個義妹,給你請個縣主的封號……對外隻說,你原不過就是娘娘派來照看桐兒的!以後桐桐稱呼你為姑母……我再分你一半家產,請宮裡給你一個府邸。你若是有再婚之念,選好了人,宮裡給下旨賜婚。若是再無再婚之念,桐兒得為你奉養終老,可好?”
王氏連連擺手,“我不要一半的家產,有點產業夠我過活便可。”
那便是同意林克用的安置了!
林克用笑了笑,“先用飯,我隨後便書信一封送到宮裡,五天就可辦妥。”家產當然還是要給一半的!
是的!宮裡的消息很快,第二天宮裡就來人,宣召王氏。
緊跟著,下了旨意,給了王氏極大的肯定。大概言辭就是說王氏是難得的有俠義心腸的女子雲雲,反正是都知道她還是個姑娘身子,跟林克用並無夫妻之實!當年不過是奉旨照顧,而後忠勤伯漸漸康複,她的使命完成雲雲,宮裡恩旨封為義雲縣主,賜縣主府邸一座。
這府邸在哪裡呢?在皇城邊上,不大,但特彆嚴整。
林克用把林家的仆從連同雲嬤嬤這些人都叫對方帶走,“等不需要了,再放人回來。”
王氏跟林克用行禮,“以後我待伯爺如兄長,我還是林家的人,帶著林家的人我心裡安穩。”
行吧!你高興就好。
然後林崇韜親自給安頓好才回來的!一回來就來見林克用,“二叔,要不……我還是回西北吧。”嗣子這個事很可以作罷了!
林克用斜眼看侄子,“留在京城委屈你了?”
反正沒有西北遼闊!
林克用歎氣,看!就是這樣,人家孩子也不願意離開爹娘的,“過完年吧!過完年放你回西北。”
林崇韜一下子就笑起來了,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說定了,不能改了啊!”說著,直接跑了出去。
屋子裡隻剩下林克用和桐桐大眼瞪小眼。
林克用說:“看!還是自己的骨肉最靠譜,這是鐵打不斷的。”
桐桐不得不跟著附和一句,“姑母她還能跑,我是想跑也跑不了!父親,能交個底,告訴我咱這處境,危險嗎?”
林克用想了想,而後搖頭,“其實還好!”
但願吧!
家裡的事務林寬全權接管了,叫桐桐意外的是,林崇韜早上不起,他說他要睡個懶覺。
寬叔還說,“你看,做人嗣子是很難的,總怕哪裡做的不叫人滿意。”
是啊!本就是嫡親的侄兒,非要做嗣子。嗣子難做,可侄兒卻可以隨性而為!在我親叔叔家,我就不起床,那怎麼了呢?我還是大少爺一個,管的著嗎?
好容易起床了,見到桐桐的時候,林崇韜站住腳,特彆誠懇的說了一句:“叔父說的對,小妹你……還是有些醜的!”
林雨桐臉上的表情寸寸龜裂,“兄長!”
林崇韜卻哈哈笑著跑開了,“今年的年宴我不進宮領宴,你陪著叔父去吧。”
是的!過年得去宮裡。
年前宮裡又送了一撥衣裳,不僅有桐桐的,還有林克用的。大約都知道林克用愛美,於是,各種配飾加起來就有七八匣子。
一大早,桐桐就被林克用派來的嬤嬤梳洗打扮,收拾利索了,桐桐對著鏡子,真就覺得自己怎麼著還不得招惹一群桃花呀!這麼美美噠去見四爺,心情瞬間明媚。可這一出門,就看到了堅持不要人扶的林克用。
站在那裡的林克用,當真是好看!長身玉立的身段,瀟灑恣意的姿態,如刀刻斧鑿的麵容……突然感覺被人搶了風頭!招惹桃花嗎?哼!自己怕是很難招惹到,桃花非得落自家這美人爹身上不可。
林克用打量閨女,帶著分嫌棄,分挑剔,好似還有分的欣賞,一分的欣慰吧,隻簡單的給了一句‘還行’的評價。
父女倆一輛寬大的馬車,一上車林克用就歪著去了,跟桐桐叮囑:“對皇子皇女們雖然要客氣,但他們要是敢欺負你,你隻管教訓回去。那宮裡彆管誰想欺負你,擠兌你,不要顧及……但也彆太笨!要是眼看就吃虧了,忍一時之氣也無妨,回頭爹給你出氣。你得記住,惹了天大的禍事都彆怕,有爹呢,知道沒?”
看來宮裡的情況很複雜呀!桐桐點頭,“您放心!我不好惹的!宋氏在外麵的名聲可好了,可見她是個厲害的女人。她在我麵前都沒討到好,我還能怕了彆人?”
林克用心裡歎氣,她沒討到好,那是因為她在你麵前理虧!但是換個人呢?“回頭爹從你祖母那裡給你要幾個武婢吧!”
行吧!
父女倆說著話,馬車就到了宮門口了。
韓宗道帶著轎輦叫在邊上等著呢,桐桐先下來,問說,“二伯,怎麼還見二哥回來。”
大皇子還說韓嗣源很快就回來呢,可一個冬天都過去了,也不見人呀!
韓宗道一邊扶林克用下馬車,一邊道:“那小子嘴裡什麼時候說過靠譜的話?之前還捎信,說是過年肯定回來,瞧,到現在還沒見人呢!不用管他,趕緊上轎輦,外麵多冷的。”
幾個人說話的工夫,邊上停了好幾輛馬車,還有馬車陸陸續續的停過來。
宋氏帶著一女一子,緩緩的從馬車上下來。一下來就看見那個風姿卓然的男人,邊上嬌俏的孩子抱著男人的胳膊,父女倆不知道說什麼呢,那麼高興。
“娘……那是誰?”
宋氏正思量呢,邊上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問了這麼一句。
說話的正是宋氏嫁進吳家當年就生的女兒,叫吳東璃。
宋氏催促這倆孩子趕緊走,“不要打聽不該打聽的,宮裡不是其他地方,少說幾句。”
吳東璃‘哦’了一聲,就看見那一對父女所乘坐的轎輦,從她身邊路過了。
宋氏知道,那父女倆從始至終都沒給過她一個眼神。
後從馬車上下來的男人打著哈欠,迷蒙的左右看看。感覺好些人都帶著戲謔的眼神看自己,他不由的也帶上了幾分尷尬,催促宋氏:“趕緊走吧,磨蹭什麼?”
宋氏低頭不語,默默的跟在吳秋藏身後。
吳東璃看看父親,再看看母親,而後才恍然:那就是同母的姐姐呀!
“姐姐!”
林雨桐正往坤元宮去,身後就傳來腳步聲,有人在壓著聲音喊姐姐。她沒回頭,不用看都知道,後麵跟著的必是宋氏和她的女兒。
不想一路被這麼追著,她乾脆轉身走了另外一條路,青芽回頭看了一眼,就低聲道:“娘子,宋夫人攔住了,不叫再跟了。”
嗯!桐桐抬眼看這個皇宮,新建的皇宮各處瞧著都很鮮亮,她倒是不急著去了,時間還早,進去怪悶的。她想看看能不能偶遇四爺。
結果又轉過兩道走廊,就被人喊住了,“林!”
林?喊誰?
桐桐扭臉去看,“四公主!”哦!反應過來了,林是喊自己的。
四公主下巴揚著,揮手叫跟著的人去一邊,這才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抬手指著桐桐:“林,彆覺得你父親醒了你就有人撐腰了!你要是再敢害我被母妃懲戒,我就……”
話還沒說完呢,就見一個雪球蹭的一下飛過來,準確的打在四公主的手指上!雪球捏瓷實了跟冰疙瘩似得,打人可疼了。
四公主驚呼一聲,朝雪球飛來的方向喊:“韓二,你出來!”
果然,柱子後麵閃出一吊兒郎當的少年來,此刻抱臂靠在柱子上,“金楚惜,你要是再欺負她,我就把你的褲子扒了當眾揍你,不信你可以試試?”
“你嚇唬誰呢?”四公主冷笑,“你再敢那麼乾,我就真嫁給你!”
“嫁呀!我一年到頭都不著家,樂意守活寡自己去呀!”這少年慢悠悠的走過去,不懷好意的盯著四公主看,“還不走,真等我揍你呢?這麼想嫁我呀!”
四公主惡狠狠的瞪了桐桐一眼,轉身跑了。
林雨桐:“……”還挺有趣!
卻不想著少年轉臉就給自己撂臉子:“倒了八輩子黴了,跟你們結義!一個兩個蠢死你們算了!還不走,還等著小四轉回來再揍你一頓?”
林雨桐:“……”好熱鬨的宮廷呀!這至少說明那一對帝後不是一般的寬和,要不然一個個的不會是這麼個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