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吳東珠這會子還是懵的,哪有這樣的道理!世子和郡主打到人家門上欺負人家,回來不受責罰,反倒是成了功臣了?
她抬頭看見皇後摟著桐桐,就質問說,“母後,私仇怎可淩駕於律法之上?”
文昭帝一臉的一言難儘,真覺得有些對不住大兒。
皇後氣的呀,才要說話,桐桐就慢悠悠的問說,“嫂嫂何以認定我們為了私仇起了衝突了呢?這是誰說的?你不在宋家,不曾親眼目睹,怎的這般信誓旦旦呢?這事原也不難說清,不若請了康樂侯來,聽聽侯爺怎麼說的。”
這話音才落下,郭公公就稟報說,康樂侯麵聖來了。
於是,宋受勳便帶了過來,他進來誰都不看,“聖上,娘娘……才聽聞吳家姑娘派人去過府裡,老臣便覺得這怕是要誤會。因此,老臣進宮了,免的叫世子和郡主受委屈。今兒世子和郡主去府裡,原不過是問了老臣一些從京城到東南沿途的見聞罷了……”
文昭帝‘哦’了一聲,“問些見聞呀?那怎的聽說又是摔瓷器,又是放火的?”
宋受勳忙道:“那都是沒有的事!原也不過是犬子性子古怪左性,喜好收藏偏又能力不濟。世子隻是心直口快,點出了藏品上一些瑕疵之處,他便摔了……實不關世子和郡主的事。”
“那這放火……”
“更是無稽之談!”宋受勳急道:“不過是下人收拾瓷片的時候,將炭盆不小心放置的挨著桌椅了,火星子蹦起來引燃竟是冒氣了煙……幸而當時都在正堂,及時的將火撲滅了,未曾叫世子和郡主受損!”
這樣啊!
文昭帝看著這老東西,就戲謔的問道:“照你這麼說,府裡摔了那麼些東西,差點著了火,跟我家這倆孩子無關了?”
自然是無關的!
桐桐輕咳一聲,這才低聲道:“皇伯父,其實我欣賞花斛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宋家的一個花斛……還摔了一套茶具,那茶具……”
“上茶的下人不小心碰到了郡主,不是郡主摔了茶具!”宋受勳怕再提南唐那一茬,絕口不說茶具是誰摔的。
桐桐看文昭帝,“可到底是損了人家的東西,得陪給人家的吧?”
文昭帝便扭臉吩咐郭公公,“去選一個花斛一套茶具,叫康樂侯帶出宮去吧!挑內造的,最好的賠給人家。”
皇後則看了一眼縮在吳東珠身後的吳東璃,然後吩咐嬤嬤,“送回吳家去,問問宋氏,會不會教女兒。若是教不會,明兒賜幾位女先生,替她管教一二未嘗不可。”
吳東璃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拽著吳東珠的袖子不撒手。
皇後看向大皇子妃,“收了大皇子妃的腰牌……”
收了腰牌的意思便是無法出宮,也不許見宮外的任何人。不管是親人還是下臣的女眷。
這還不算完,就聽皇後又道,“大皇子妃這書看來是念不明白了,那就彆去念了。打明兒起,去蕭貴妃跟前儘孝去吧。”
吳東珠愕然的抬頭看向皇後,“姑姑!”
皇後一下一下的拍著桐桐,再未發一言。她此刻想的跟貴太後是一樣的,這孩子口口聲聲的都在說‘爹爹’怎麼說,這叫人何等難受!便是關照她,可她一直以來依舊活的小心翼翼。若是他爹好好的,她當如嗣源一般,想如何便能如何。又何必處處謹小慎微呢?
因此,她又朝下吩咐,“給嗣源添一道羊湯鍋,驅驅寒吧!”帶著妹妹出去闖禍?帶的好!老三膝下就這點骨血了,難道要活的唯唯諾諾才是對的?
這事到這裡就完了,都散了吧!
這叫人怎麼說呢?闖禍了,沒人責備,反倒是受了獎賞?其他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怎麼想的就不知道了。
隻桐桐回去的時候在榻上擺弄著九連環,心裡難免複雜。
十三歲的年紀換了芯子了,不管怎麼裝,都不可能是原裝的那一個了。尤其是自己的本性跟對方差的很遠的情況下,想要做到跟原主一樣,很難!一不小心就會露了馬腳!而在今天之前有沒有馬腳呢?普通人未必能找出來,但是青芽呢?她的本事到底有多大,自己也不知道!試探這樣的人?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條路走不通,那就隻能三兩年之內都這麼縮著,然後一步一步的做出合理的改變。
可而今的境況,會給自己三兩年的時間嗎?在宮裡還有人把四爺的手砸傷了,試圖挑事呢。危險距離自己遠嗎?
不遠了!是等人家殺來,自己裝不下去呢,還是順勢冒險試一次呢?
要是林克用一直在京城,這法子就不行了。因為,孩子受欺負,找大人告狀才是合理的。但是而今林克用離京了,又恰好有養的很隨心的韓嗣源做模板,這事就能冒險去操作了。
原身的出身和韓嗣源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差彆在哪呢?差彆在一個的爹活著,一個爹是個活死人。
狗仗人勢這話糙,但其實理不糙!
再加上原身那姑娘是笨嗎?不是。她躺著的時候多,疏於練字,但勤於讀書。她接觸的人不多,深交的人也不多。幼兒的時候皇後曾親自撫養照看過,後來還是回家養著。王氏有照看看顧之情,但多是陪林克用,不曾守著原身。原身學認字是在宮裡跟著老嬤嬤學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算是熟悉。而府裡的男仆不可能跟原身很親近,那麼請問,誰跟原身親近呢?隻有青芽。
知道青芽是貴太妃的人,這次偏還帶著她,不避諱她知道,這就是不怕貴太妃知道。
唯有如此,便是有不合理的地方,才能叫看起來更合理。
可說到底,能算計成這樣,得益於什麼呢?得益於所有長輩都是真的疼愛原身。就跟所有的家長都認為自家孩子的不好都是跟著彆的孩子學壞的一樣。
所以,此事看似處處是漏洞,仿佛身上真帶了位麵之子的光環一般。可其實呢?這光環是什麼呢?是長輩們毫不保留的偏愛——僅此而已。
桐桐把九連環放下,這一刻,她才真的融入了這個宮廷了。
第二天,她出門偏早,四爺在半路上等著她。
她看四爺,四爺也看她。兩人誰都沒說話,靜靜的往前走著。這個時候的皇宮靜悄悄的,隻有兩人腳步一致的踩踏聲沉穩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