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貴太後看向太後,“你為帝王生母,除了哀家,誰也不能處罰了。可你是兩位帝王生母,又能怎麼罰你?”她歎了一聲,“你出家吧!南德離宮之時,你與她同去!她是去修行去的,你陪她去修行。她是你的兒媳,在你身邊侍奉,你也不算是膝下空虛。既然出家,此生便不要回宮了。等將來終老了,你也不要入皇家陵地了,葬回老家,與妹婿合葬吧。彼時,恢複公主之尊位,妹婿為都尉駙馬,不得加封!”
太後愕然的看向貴太後,“嫂嫂!”
貴太後看著她:“濟世不隻是你兒子,還是我和你兄長的兒子!”你卻生生要了濟世的命!
彆的事她不想問了,打發的遠遠的,此生都彆出來,省的給兒孫惹麻煩。
劉南德站起身來,扶住太後,“母後,咱們走吧,近些日子,宮裡怕是得清洗一遍,您在宮裡住著也不安生。跟我走吧!”
太後不得不站起身來,由劉南德攙扶著往出走。
桐桐就聽劉南德溫和的跟太後說話,“天冷了,兒媳正給濟世做棉鞋呢,正好,您幫兒媳看看做的可合適。以前我給濟世做的,他都說沒有娘做的舒服……可到底是哪裡不好,兒媳現在也沒處問去了……是啊!舒服不舒服,他也不能試了!也不知道捎給他……他到了那邊要是穿著不合適,該怎麼辦?還有衣裳該做了吧!他不愛穿大毛的衣裳,嫌棄累贅,他那人,天天的來回竄,一點也不知道啥是冷。可到了那邊……怕是冷的很吧!人家說了,比父母先走的,那都是罪人。到了那頭是要受罰的!可你說,他要是受罰了,冤枉不冤枉?他那麼個性子,如何忍的了這般的冤枉。母後啊,您將來到了那邊,您一定得跟人家說清楚,他不是有意撇下長輩先走的……他不是不想孝順呀……這來龍去脈,您得給閻王老爺說清楚!”
太後的手開始抖了!
劉南德像是沒感覺一樣,繼續扶著她往前走,“母後,山上挺好的,可清淨了。我那邊的屋子都是按照我們新房的樣子準備的……對了,新房是您幫我們布置的吧!您去看看去,跟您當年布置的,到底哪裡不一樣?我一直覺得缺了點什麼……又想不起來……也是,我們才在一起好好的過了幾天呀,新房我都來得及看明白,他這狠心的就走了……一句話都沒給我留下……這一去挺突然的,您先住我們的新房,我在榻上湊活湊活!您容我幾天功夫,叫我給您布置一間屋子出來。您的喜好挺雜的,我在您身邊伺候的日子也短……要不,乾脆按照濟世的喜好給您布置一間屋子,您想濟世了,睜開眼就能看見那些物件!吃飯的時候,碗一端到手裡,您就會想,吃飯的碗顏色怎麼這麼鬨騰呢,誰家吃飯端這麼個花不棱登的碗呢?喝水的時候,您會想,一年四季都不喝熱水,那胃腸隻怕是鐵打的。朝外一看,樹那麼高,也不知道濟世是不是又竄在哪棵樹上打盹去了,不知道喊一聲,他會不會應答呢。有時候稍微一點響動,您都會想,是不是他又不走門,翻牆翻窗回來了……真的,住過去您就知道了!隻要心裡記掛,濟世就永遠活著。”
該上轎輦了,太後看著宮人掀開簾子,不由的朝後退了兩步。
劉南德笑道:“他大了,也做了皇帝了,再不會像是小時候一般藏起來又猛地鑽出來嚇人一跳了,您上去吧,濟世沒藏在裡麵。”
太後連呼吸都重了,但還是坐了上去。
劉南德又跟她商量,“東街有一家醬板鴨,濟世特彆愛吃。路過的時候咱多買些,今兒回去,咱就吃醬板鴨。吃一半藏一半,指不定濟世饞了,晚上回來到處翻騰的找板鴨吃呢。”
果然,太後當天晚上就聽見風聲裡夾雜著各種響動,像是誰在翻箱倒櫃。
山裡的風本就野的很,鬼哭狼嚎的,在加上這悉悉索索的聲響,她一晚上都沒能合眼。
一早起來,就聽見兒媳婦在外麵喊:“母後,您出來看看,是不是濟世昨晚回來了……”
後麵的話還沒聽見,太後便暈過去了。
王真人小聲問:“要報給宮裡嗎?”
“宮裡正忙,隻是病了而已,不用那麼興師動眾的。”劉南德就說李真人,“濟世愛喝紅棗粥,你親自去熬吧,等太後醒來就呈上去。”
李真人特彆利索,轉身就去了。
王真人就道:“那我喊醜姑來給太後看診?”
去吧!
桐桐和四爺一大早就奉皇後之命給太後送東西,結果到了鳴翠山才知道,太後暈過去了。
劉南德含笑坐在床榻邊上做針線,見了兩人就招手叫兩人過去,“回去就說,這裡不用聖上和皇後擔心,一切都挺好的。”
桐桐的視線落在那針線上,粗布的衣裳確實是男裝。
太後醒了,李真人馬上捧了粥出來,劉南德親手捧了,又喊王真人,“拿了糖罐子來,放兩勺糖。”
紅棗粥,這麼濃的棗香味,還放糖呀?
劉南德一邊攪一邊道:“……濟世呀,都那麼大的人了,竟是戒不了吃糖的毛病。每次都放兩勺,稍微舀的少一點,他都不樂意。您嘗嘗,是不是他喜歡的味道!”
太後一口一口吃下去了,眼睛都沒睜。
桐桐和四爺就慢慢的退出去了,是當時就死了好受呢?還是如現在一般,日日受這般煎熬好受呢?
裡麵劉南德的聲音在外麵還能聽見,“您吃這一點怎麼行呢?照顧不好您,我怎麼跟濟世交代!您看,他臨走想的都是怎麼樣銷毀了證據,省的叫人知道這裡麵有您的事……可見,他孝順呀!他孝順,我就得孝順,我怕將來他怪我!”
兩人站在外麵都沒言語,直到太後吃了一大碗甜甜的紅棗粥,劉南德這才出來了。
送來的都是常用的東西,兩位真人去安排去了。
劉南德這才帶著兩人在女觀裡轉悠,“你們也看了,這裡挺好的!山下有人守著,女觀外圍,住的都是女衛,野畜也靠近不了。這裡的供應是最好,一直沒缺過什麼。”
四爺點頭,是挺好的!冬暖夏涼,隻要能耐的住寂寞,這裡便是世外桃源。
劉南德就問說,“可是還有什麼要叫我知道的?”
桐桐就道,“我爹和二伯昨晚連夜審問了盧度世和崔文宗……還有那個錢嬤嬤。主謀就是盧度世和崔文宗,他們是乾坤會的首腦人物。至於那個錢嬤嬤,也交代了,太後與趙敬之間有私情,錢嬤嬤是知情者!而錢嬤嬤在宮外有男人,是國公府的管事,就是那個在駙馬死了之後,服|毒自殺的趙丙。”
劉南德皺眉,“與趙敬有私情……可趙敬得到什麼呢?”
桐桐歎氣,“太後與趙敬育有一子,這事當時做的隱秘。太|祖和貴太後在外打仗,後方老柱國公要征調糧草,哪裡顧得上後宅?太後發現懷上了,趙敬怕被太|祖知道,也怕被國公爺知道,太後便說要祈福,趙敬稟明了老國公之後,就護送太後去祈福了。當時世道亂,本是在女觀裡住著的,可據說當時有一股子流寇在山裡,他們便不敢在山裡呆著了!那最近的地方是盧家的一處莊子,隻能去莊子上躲流寇。孩子便生在了那個莊子上!因著盧度世乃是老柱國公的密友,趙敬求了盧度世,將孩子交給盧家撫養……”
盧家?盧家哪一房?
桐桐問說,“您可知道盧七郎之名?”
知道!可年齡對不上呀!
“是盧七郎之父!”桐桐解釋道:“盧七郎是其父在十三歲時生下的,彼時那人大病一場,盧家怕死了不好交代,給衝喜了,娶了一房妻室,結果……人病病歪歪的一直活著,妻子年長了三歲,也確實是有孕了,生下個兒郎,便是盧七郎。”
劉南德心說,十三歲的時候叫妻子受孕了,生下了一個健康的男孩。這種事,概率有多大?
當著倆孩子,她沒說這個。隻表示知道了!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也就明白了。
可等倆孩子走了,她才問醜姑,“一個十三歲的兒郎與一個十六歲的女郎君成親,年初成親,年末就生下一個康健孩子的概率有多大?”
這叫人怎麼說?給孩子成親早,是有早早懷上的可能,也有平安生下孩子的!不過是夭折率更高一些,並不是說不能活下來。
劉南德點頭,原來如此呀!
她嗤笑了一聲,又去找太後了,“母後,之前您沒見過打仗,這次您該見了吧!打仗那是要死人的!刀劍無眼,傷著了就有可能喪命。您年輕的時候,跟誰有情愫,都不算是錯的!您便是找到合適的人,要求改嫁,想來太/祖必是能高高興興的為您籌備嫁妝,送您出嫁。且告訴您,孩子放在娘家,不用你操心。真的,便是濟世在世,隻怕也會這麼說的!您要改嫁,誰都不能說您錯了!可您與趙敬……當時,趙敬已經娶妻生子了,您這算怎麼回事呢?其一,您的兄嫂,您的孩子都在最危險的地方,您不擔心他們,卻在跟男人花前月下,敢問您可有心在?其二,與有婦之夫苟且生子,您可廉恥二字?”
太後麵朝牆,眼淚肆意的流,良久才道:“我成不了嫂嫂,也成不了你們這樣的女人。我就想有個娘家做依靠,有個男人在我身邊叫我心裡踏實……這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錯嗎?是!我信了趙敬……因此害了濟世!可若是知道趙敬有我害我兒之心,我又怎麼會……自從生了那個孩子,不敢叫人知道,我跟趙敬就斷了……且那都是亂世之時的事了!也就是我兒後來成了帝王,我這般才像是十惡不赦。可若是我兄長一直在,我不過是個公主!公主肆意而活,又哪裡錯了?我知道,你在折磨我!折磨吧,原也是我該的!”
這天夜裡,劉南德在外間,太後在裡間。
半夜,劉南德聽見裡麵的動靜了,她躺在外麵睜著眼沒動。直到一刻鐘之後,她才起身進去了,看見太後掛在梁上,又靜靜的坐了一盞茶的工夫,才抬手將桌上的茶盞拂到地上,驚醒了其他人。
太後薨了!
怎麼薨的?劉南德給聖上的折子上是這麼寫的:曾數次追問盧家可有何口供!自來了道觀,私下問了不下百次,實不知太後害怕什麼,以至於自絕而亡!
能怕什麼?不過是因私情而私生子,她無顏活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