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打開了,劉雲愕然,裡麵是一個人形,蓋在被子下麵。她大著膽子將被子掀開,頓時愕然。這是個人形的套子,套子裡塞的鼓鼓囊囊的,不知道什麼東西。但是這個套子的邊上,散落著許多的金銀和珠寶。
將這珠寶扒拉開,下麵鋪著的是一層層金餅。
把金餅扣了一塊拿起來,劉雲麵色大變,馬上遞給桐桐:“郡主,您看!”
這是一塊上造的金餅,中間一個大大‘祿’字,圍著這個字,四周都有字樣,分彆是:‘足赤’‘貳拾兩’‘大唐貞觀年造’‘長安內府’。
林雨桐將金餅遞給張玉露,張玉露煞白了臉,又遞給倆弟弟,她搖著周氏,“娘!這是哪裡來的?這是哪裡來的?姐姐人呢?”
周氏搖頭,閉口不言。
林雨桐看了張玉露:“給壽姑挖的墳在哪裡?”
張崇古道:“她姓姚,自然葬在姚家祖墳。”
林雨桐轉身就走,帶著人直奔姚家祖墳。
遠遠看去,看守祖墳的房舍裡還亮著燈,可等走近了,燈反倒是滅了。
下了馬,林雨桐看向宇文橫。
宇文橫會意,上前敲門。
裡麵是個蒼老的像是女人的聲音,“什麼人呀?半夜三更……”
“開一下門,是家裡大爺打發我來的!家裡的女郎要葬回祖墳,但到底不曾婚嫁的女郎,這墳塋的修建,可有講究。出來不曾帶燈燭,可否借用一下。”
裡麵悉悉索索的,燈又亮了起來,而後門被打開了,一個蒼老老漢。
無胡須,滿麵褶皺。
宇文橫一把踹開門,將人給拎出來。
林雨桐看了對方一眼,這是個老太監。太監的聲線已經無限接近女聲了,不是性情娘,而是聲音真的會變娘。
她繞過此太監,抬腳就往裡麵去。
林雨桐在屋裡看了一圈,指了指地上的矮榻。
劉雲抬手搬開,露出一木板來。將地麵上的木板挪開,一個洞開赫然出現。
老太監道:“那不過是菜窖而已。”
桐桐的視線落在屏風另一邊的矮桌上,桌子上一個小瓷瓶,瓶子上有兩個字——祛痛。
她手裡這一方帕子她重新拿起來,說其他人:“都出去!守在外麵。”
青芽想留,桐桐擺手。
行吧!人都出去了。
門被帶上之後,桐桐才站在那個洞口,低聲道:“伺候我的嬤嬤,一直幫我存著一件東西,那便是嬰孩存胎發的荷包。那個荷包,每年生日,都會拿出來曬曬,裡麵放的是我的胎發。那個繡工我看了,我認得!今兒,我得了一方帕子,我發現這繡帕子的人和繡荷包的人是一個人。”說著,她長歎一聲,“是你嗎?宋夫人!”
裡麵悠悠的歎了一聲,而後有腳步聲。緊跟著,一個婦人從下麵走了上來,不是宋氏又是誰?
宋氏站在桐桐麵前,“怎會將你生的如此聰慧?其他人不是顧著安撫將士,就是忙著處理案子後續。要麼就是照顧傷者,再要麼,也得顧著一些人喪親的心情。獨獨你,怎會如此敏銳?你的眼睛何以這般尖利?”
林雨桐看她,“你不是南下了嗎?在西北做什麼?”
“本是以為能依仗世家,誰知道世家倒了!可世家跟南唐多有勾連,自然就被南唐這些餘孽給裹挾。他們想利用我,我呢,一個弱女子,能怎麼辦呢?”
林雨桐冷哼,“不是!你為南唐辦事,最開始許是不情願的!但是,後來為什麼又情願了呢?因為錢財!一無所有的你,需要的是錢財。不論誰能給你,你都會接著。知道我為何能找到你嗎?因為你帶走了姚壽姑,脅迫周氏將錢財全轉給你。周氏來曆並不清白!她做探子時日久了,久到,當初嫁給姚家大爺的時候,就已然是探子了。可惜,她這個探子,有安然的日子可過,便不再聽話,可對?”
宋氏坐在榻上,‘嗯’了一聲,“她確實是探子!她的娘家本就是南唐的忠臣。她一心向著大唐,有何奇怪?”她悵然的坐下,“來西北之前,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想著,南唐的釘子埋的這麼深,她距離西北的最中心這麼近……真要想成事,太容易了。說實話,設宴下藥,國公府一府的人怎麼死的都不能知道。我一位,西北自立,隻不過是早晚的事。”
林雨桐看想那瓷瓶,“所以,你在謀劃什麼呢?”
宋氏朝那瓶子看了一眼,有些恍然。她緩緩的閉上眼,看向桐桐當真是滿眼複雜,“你比李南師聰明太多了。”她臉上露出幾分痛苦來,“隻要西北自立,是不是李唐無所謂,要緊的是攪動天下時局!那麼,西北自立,誰能取代林家呢?有周氏這個探子,又剛好有張七爺這麼一個人。那麼敢問,張七爺取代林家,是不是順理成章?”
按理說,是的!如果林家人遭遇各種意外的話,張七爺作為義子,又有南唐這些餘孽煽動的百姓擁護,可能性是最高的。
“如果成了,那這就是一國呀!”宋氏睜開眼看了那瓷瓶一眼,“真有那一天,那你說,我有沒有可能為一國之後?”
意思是:她未必跟張七爺有男女之實,但卻叫張七爺愛上了她。
對那個寵妃是欲,對她是情。
而她的目的呢,就是竊取那麼多人的勞動果實,提前下注,賭在了這個男人身上。
“我跑又跑不了!在跑不了的前提下,我當然要給我算計一個前程。可誰知道,張克敬此人,好色貪財……可卻始終對林家有情,他……下不了那個手!而周氏這個七夫人做的,也更看重錢財!什麼錢都敢要,什麼事都不想辦!結果就是大陳皇帝甩鍋江南官員,也要力保西北人心安穩;而你們這些皇家小輩也確實了得,二萬人馬圍剿,你們竟然都活著回來了……”
這話說的,林雨桐覺得隻信一半!她就問說,“你知我去了?”
知!
“知我那一去,便是九死一生?”
知!
“你是眼看著我去送死的?”
宋氏沉默了,半晌之後才道:“我是……知道你父親不會看著你冒險!必是給你安排了足夠的人手。”說著,就認真的看桐桐,“我說的都是真的!事敗了,我當然不會再跟李南師一處了!可活著是需要銀子的!我跟周氏做這個交易,錢財給我,我將她女兒還給她!她被人盯著,殺不了我。這就是我的機會!我拿著銀錢,會消失的,再不會麻煩你!不管怎麼說,我是你的親生母親,是我生了你……”
話沒說完,門就被踹開了。
外麵燈火通明,來了不少人。
林克用站在門口,麵色鐵青。
宋氏笑了笑:“我是她的母親,誰殺我,便是她的殺母仇人!林克用,你要成為你女兒的殺母仇人嗎?林楚恒,你要是看著你的母親被人殺了,殺死在你麵前而無動於衷,那你便是大不孝!你此生,如何在世上立足!你的子子孫孫,如何在世間立足?”
桐桐擋在林克用身前,看著宋氏:“到了如今,你也不用掩蓋了!你不是受製於人的人!李南師和那個寵妃,壓根就不知道你私底下跟誰來往。這證明,你是相對獨立的!她們並不會轄製你!那麼,我隻問你,你是否參與了生天教?”
宋氏不由的鼓起掌來,“你果然是我生的,當真是聰明絕頂。”她自得的揚起下巴,“以她們的愚蠢,怎麼可能想出如此精妙的主意來!沒錯,我參與了生天教,生天教的聖女就是我!他們想用我,我怎麼可能不給自己留退路!生天教能為他們所用,自然也能為其他人所用。如此,我便不用四處下注。誰贏了,誰想統治生民,都得與我合作!如此,我方能立於不敗之地!而今,你們都在這裡,我可以跟林家合作,協助林家掌握西北。我也可以跟朝廷合作,為大陳統治西北做輔助。”
“所以,你貪慕了錢財,是為了生天教斂財?”
自然!乾什麼不得花錢?!教義也要幫助受苦的兄弟姐妹,沒有這錢做依托,誰信我?隻要我幫助的人多了,信的人多了,才會有更多的錢財聚攏來。如此才是長久之策!
宋氏看著桐桐:“那兩萬人總能叫你,叫你們看清楚,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吧?隻要合作,用不了多久,西北一定能穩若泰山!朝廷若是不放心,可叫桐桐做教裡的聖姑……反正,殺你們是殺不了我的!母親死在女兒的手裡,做女兒的何以立足呢?對吧!”
林克勤在外麵道:“關起來,此生都不許她出地牢!”回頭偷偷的弄死了事!
林克用也在想這事的可行性!弑母,這個罪名壓在頭上,會叫孩子乃至孩子的子子孫孫被人非議的。
這宋氏,當真是可惡的很!
桐桐看著宋氏,宋氏歪著頭,朝桐桐一笑:“如何?一邊是我死你不好過,一邊是相安無事母女共榮耀,這種選擇,還需要考量嗎?”
“考量?”桐桐哈哈一笑,看著外麵或是憐憫,或是痛惜的人們,“我若考量,如何對的起那兩萬枉死的冤魂?”說著,她抬起左手蹭的一下抽了林克用手裡的劍,右邊袖中的匕首瞬間也滑了出來。
她左手持劍,右手持匕首,而後右手的匕首朝她自己的胸腔刺了進去,同時左手的劍朝宋氏揮去:“子弑母,天不容!”
可便是天不容,我亦要為了公道,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