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修好了?
修好了。
正說著呢,遠遠的聽見腳步聲,不是文昭帝又是誰。
四爺和桐桐朝邊上讓了讓,文昭帝哈哈就笑,伸手過來,桐桐便抓住了,“皇伯父壽比南山。”
好!皇伯父收到了。文昭帝說著,就打量四爺:“嗯!養的不錯,才出去住了幾日?高了,也壯了。”
四爺攙扶著文昭帝往前走,雪再是清掃了,凍的硬邦邦的,還是滑的。
文昭帝問說,“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說王府建好了。”桐桐笑道,“兒想在府裡養幾隻仙鶴。”
“這話可不敢叫你爹爹聽見……”
“爹爹當然要跟我們住了!我出嫁彆的陪嫁都不帶,隻帶我爹爹。”
嗯!你爹就愛聽這個話。
文昭帝瞧著麵帶笑意的侄兒,便漫不經心的問說,“最近朝中的事,你知道的吧?”
知道。
文昭帝問說:“那依你之見,當如何?”
四爺沉默了半晌,眼看都要上台階了,這才道:“殺!”
什麼?文昭帝停下腳步,看過去。
四爺與文昭帝對視,堅定的吐出了一個字:“殺!”
殺?
文昭帝滿眼複雜,他想起太|祖曾經說過的話,“……而今我不殺,不意味著我對!翻看史書,那些殺了功臣的,從大局來看,未必就錯了。是非對錯,從來不絕對,隻看屁股坐在什麼位置上。自古以來,生生死死,有多少人來過。可做皇帝的有幾人?為臣者,褒貶帝王無情;可為君者在思量什麼,他們又豈會明白。而今,我是悟了,可我依舊下不了殺手……這是我的不足啊!”
如今,自己好似也下不了殺手,甚至從未曾想過殺——這難道不是自己的不足!
可明知道自己的不足,若是能改,這不足也就稱不上不足了。
每個人都有缺點,有時候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缺點。這缺點自己不想補嗎?不是!不都是改不了,補不足嘛!
此乃天性!先天缺失的,以什麼來補足呢?
因著這幾句談話,這個生日文昭帝過的就有些心不在焉。
早早散了,壽宴上喝了幾杯酒,文昭帝早早的躺下了。皇後就在身邊,聽著他翻來複去的。
“可是哪裡不舒坦?”皇後乾脆坐起身來。
文昭帝靠起來,抬手用被子將兩個人裹起來,這才將他跟幾個皇子的談話都學了,學給皇後聽。
直到說到雍王果斷的說出‘殺’,皇後才明白,聖上這到底是怎麼了。
文昭帝說,“這六子,隻四郎有雄主之相。大郎做一守成之君足夠的,然……大陳內憂外患。內部不穩,非時間不能治理。外有強敵,遼國便虎視眈眈。兩國如今瞧著是‘和’,可國與國之間,哪有什麼長久的和平?時過境遷,不定什麼突發原因戰端再起。到那時,將如何?北有遼;西北想徹底的實現大治,談何容易;更有西南隨時都能孤懸。這非兩到代雄主,不能鞏固。大郎能做明主,卻不是雄主之材!”
皇後攥著被角,也跟著沉默了。
文昭帝就又說,“二郎有勇,倒也不是缺智謀。隻是他慣常直取,從不曲中求。郎……不是缺手段,而是慣常於依靠!就比如叫兩個國公分彆上折子,這便是把能用之人要往儘的用!他卻不知道,用,得人家心甘情願。越是情分厚重之人,越不能談‘用’字!這六子中,隻郎最無為君潛質。五郎呢,太過於執拗;六郎……手段纖巧了一些。”
這話說完,文昭帝就躺下了,而後用手遮住眼睛,“舅父當年,不以血脈為親傳承天下,那麼敢問,朕何以能自私,隻論血脈呢?若是四郎與大郎不分伯仲,朕傳之大郎,此可避免皇室傾軋。可而今再看,四郎在大郎之上遠矣,朕若還是視若不見,那朕可對得住舅父為全天下的一番苦心呢?”
可若傳給四郎,骨肉便有相殘之險!
皇後沉默良久,這才道:“不急,再看看!再看看。”
外麵夜風呼嘯,雪將院中的枝丫壓斷了。哢嚓一聲響,桐桐瞬間放下手裡的書,起身披著袍子朝外走。
青芽又給披了一件大氅,這才放郡主將門簾子掀開,站在了廊廡下。
廊廡一半都被積雪覆蓋了,風卷著雪直往臉上撲。
青芽不解:“雪格外的大,郡主在看什麼?”
桐桐抬頭:“雪比預想的大的多,如今看著,怕是遷延的時日且長著呢。”她說著,就轉身回來,回來就抱著手爐暖著手,“明兒一起來,就去告訴雍王一聲,就說大雪連著小雪,小雪之後怕是也難晴……”
就說這個?
桐桐才要點頭,想了想還是算了,如今跟他說這個做甚。
青芽笑道:“可是擔心城外的鳴翠山?之前雍王不是才送了許多東西上去嗎?用到明春都是能的,很不必擔心。”
桐桐隻笑了笑,沒言語。
可今兒一晚上睡的都不踏實,一個時辰一起,聽聽外麵的動靜。
早起用膳的時候,看四爺,果然,他沒歇好!
職業習慣這種東西,很要命。
林克用聽到自家閨女悄悄跟雍王說,“……自有工部和戶部去操心……”
操心什麼?
林克用看著漫天的大雪,憂思不由的漫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