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姑娘歪著頭,嘟著嘴看倆丫頭,然後漫不經心的問說:“一個桂圓……一個藕兒……誰給你們取的名字?”
桂圓笑道:“回二姑娘的話,是內管事幫著取的。奴本是夫人帶來的陪嫁,爹娘就在夫人的莊子上……”
藕兒遞了一盞茶過去,“奴婢也是。”
桐桐就笑了,“內管事啊……”她一臉的不解,看六子娘,“你是府裡的老人了,不若麻煩你跑一趟,問問侯爺,咱們侯府何以一直這麼尊卑不分……”
什麼?
桐桐掰著手指,“大哥名諱為楠,姐姐名諱為檀,我名桐……”說著就算家裡的下人,“內管事名桂、夫人身邊的大丫頭名銀杏……”說著就點著麵前的倆丫頭,“一個桂圓,一個藕兒……”草木之屬,“將來府裡有了小主子了,倒是再叫小主子從了你們的輩兒唄?”
倆人麵色一白,噗通一下就跪下了。
桐桐就笑,“跪我做什麼?我就是不懂而已。”說著就看六子娘,抬手擺了一下。
六子娘眼裡帶著幾分笑意,幾絲欣慰,說倆丫頭:“姑娘有吩咐,就先走吧。叫什麼名兒原也不是你們說了算的,與你們無關。”
於是,正跟兒子說話的林熊就聽到這麼一番話。
他是沒想到六子娘是被打發來的,也沒避開兒子,誰知六子娘一句一句的學,一句一句的問。
林熊先是一愣,而後眼睛微微一眯。
林楠意外了一瞬,而後端起茶盞一口一口的抿著,嘴角竟是多了幾分笑意。然後他開口了:“小妹所言有道理!白桂險些誤了主子性命,這樣的仆婦留在母親身邊作甚?我看呀,打上二十板子,扔去家廟裡為主子祈福去吧。”
說著就又看林熊,“母親那裡,兒子去說。母親自來信重兒子,彆人的話母親許是聽不進去,但兒子的話,母親必是聽的。”
說完,起身看跪在外麵的倆丫頭:“凡是名字衝撞了主子的,都打發去莊子上。至於伺候的人,不夠另外選就是了。”
轉身多打量了六娘子幾眼,若有所思起來。他語氣溫和,細聽來竟是難得柔軟:“你回去伺候二姑娘去吧,明早就給她送人過去叫她挑選。彆的事不用她操心,隻安心養病即可。”
六子娘應了一聲,默默的退了出去。
回去一字一句的學給姑娘聽,然後再不敢多言,繼續做她的針線去了。
桐桐看著手裡的蜜餞,怔愣著出神。
她歎了一聲,還是躺下了,說六子娘,“你在榻上歇著吧,彆做了,熬眼睛。等有人用了,也能替換你了。”
六子娘應了一聲,吹了燈,摸索著睡下了。
卻不知道此時,白桂跪在白氏麵前:“姑娘,老奴自來便叫白桂……”
林楠坐在邊上,就說:“那不若本世子改了名字,叫大姑娘二姑娘也改了名字……可好?”
白桂砰砰砰的叩頭:老奴不敢!老奴絕無此意。
白氏眼圈紅著,手攥成拳頭藏在袖子裡,“楠兒,她自幼便陪著我……”
“母親,難道一個奴婢比骨肉還親?”林楠歎氣,“兒子自幼由母親撫養,今兒她這麼對待桐兒,那明日可會這麼對兒子?她自幼伴您,可她卻險些要了您親生骨肉的命……母親,縱容惡奴,其害深矣。這是要禍及子孫的!兒子焉能不怕?”
白氏坐在那裡不言語。
林楠垂下眼瞼,“母親若是覺得兒子不該管這事,兒子不管便是了。以後兒子也儘量不來母親這裡指手畫腳。”
白氏忙道:“我兒說的這是什麼話?”她深吸一口氣,“依你便是了。”說著,背過身去,手一揮,“帶走吧。”
白桂不敢吵嚷,被管家給帶走了。
林楠起身:“母親早點歇息吧,兒子不打攪了。”說著,就從裡麵退了出來。
這一晚上,林家要被送走的下人都先被關起來了,隻等明兒一早送走。
林楠低聲吩咐小廝端硯:“將白桂悄悄的移到貓房。”
貓房在外院一角,是府裡養貓兒的地方。以前府裡有宮裡賜給的禦貓,如今一代一代的繁衍,貓兒極多。這些貓又不敢等閒對待,就有了個貓房,著人養著。
於是,過了子時,林楠出現的貓房。
端硯低聲道:“用水給潑醒?”
林楠擺手,“取冰吧!她明兒還得見人呢。”
是。
白桂被冰凍醒了,醒來就看見坐在對麵挑燈讀書的世子。她愣了一下,左右看看,“老奴……老奴為何會在這裡?”
林楠放下書,淡淡的笑了笑,“內管事,你是不是忘了,你跟著夫人進林家的時候,我都五歲了。”
五歲,能記住很多事了。
他記得母親臨終之前,抱著還在繈褓中的檀兒,將他的手和檀兒一塞到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懷裡。
他記得那個婦人,她是嬸娘。
娘沒了,祖父沒了,二叔沒了,嬸娘也沒了!
那一年,他身上的孝服就沒脫下來過。父親遠在軍營,祖母又常年在廟裡清修,他所有可以依仗的親人在那一年都失去了!
十四年過去了,他也不是當年那個無所適從、整日裡在活在驚懼裡的孩子了。可每每夜半驚醒,當年那滿府的白幡,那鋪天蓋地的悲傷,怎麼也揮之不去。他這才發現——對於當年的事,他從不曾釋懷。,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