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際會(32)
都司衛所的指揮使苗子川正在看輿圖, 下麵先是來報,說是那位發配來的小侯爺到了。
苗子川皺眉,來了就來了, 那是發配之身, 秉公辦理就行了, 該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唄。告訴我乾什麼?我還專門去見見嗎?
真是呆板的很!
於是, 副將下去辦事去了,去了還很客氣,跟尹禛說了:“苗指揮使有軍務處置, 以後再見。”然後一臉的為難:“小侯爺, 您看……皇命難違,律法昭彰……”
“儘管安排便是,不用特殊對待。”
那就好!那就好。
副將看文書, 催促他趕緊辦差。正在這裡耗著呢, 就聽見外麵亂了起來,“快!江千戶被人殺了。”
什麼?
這副將急匆匆的就往出走, 連文書也一並往出跑。
尹禛皺眉,心裡有有了預感,跟在後麵出來了。
一出來就看見有一隊人正往出趕, 走在前麵的穿的是三品武官的服飾,不用問都知道, 他應該就是苗子川。
此人清瘦,精乾, 卻也不怒而威。
他目不斜視, 大踏步的往出走,身上的披風因風鼓起來,叫整個人更有力量感。
尹禛跟在這一行人身後往出走, 還沒出大門,就看到一圈人圍著桐桐,各個刀出鞘,而桐桐的腳邊,正躺著一個。那大片的血跡,滲到帶上,乾土都被血侵染濕了。
苗子川看著眼前的場景,不由的倒吸一口氣。這是把一身的血都給放乾淨了吧!昨兒走的時候,江裕還喊著回來喝酒呢,現在麵色慘白慘白的,沒了呼吸,五官不全,手被砍掉了一隻,手筋腳筋全被挑斷了,可裡麵甚至都沒聽到他呼喊的聲音,可見此人的動作有多快。快到他連巨疼卻連呼喊的聲音都沒有。
這是朝廷的千戶呀!朝廷正五品武官,就這麼在都司衛所門前給虐殺了。
再看看殺人者,梳著婦人的發髻,可卻隻十四五歲的年紀,手持長劍,被人圍在中間,卻不驚不懼。
他冷著臉,朝前走了幾步,才要呼嗬,卻在這小婦人另一隻手的劍鞘上多看了兩眼。
桐桐察覺到他的視線,將劍上的血跡在死屍上擦了擦,才將劍歸鞘。
苗子川依舊是冷著臉,他繼續朝前走,聲音威嚴:“這就是……殺了江千戶的那把劍?”
是!
苗子川麵色更嚴肅,“可否一觀?”
桐桐遞過去,“請。”
苗子川接到手裡,細細的打量,而後一把抽出來,看著劍鋒,良久,他才認真的看向桐桐,給了兩個字:“好劍!”
桐桐頷首,是一把好劍。
苗子川將劍遞過去,桐桐的手都搭在上麵了,他才問了一句:“敢問,此劍從何處而來?”
“祖傳的!家父用過。”
苗子川的視線在劍上又看了幾眼,這才撒手了,“難怪呢!”
難怪什麼呢?難怪是一把好劍?還是難怪其他?
對方隱藏的再好,桐桐還是從對方的眼裡看出來了,他認識這把劍。或者說,他認識這把劍的主人。
苗子川還沒說話,邊上一參將過來便嗬斥:“大膽刁婦……”
話還沒落下,‘啪’的一聲,一個耳刮子直接扇了過去,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一聲慘叫,再看過去,就見這參將右臂軟踏踏的垂著。
怎麼動的手沒人看清楚,反正反應過來就已經這樣了。
此時,就聽到身後一個慢悠悠的聲音傳來,“苗指揮使,天高皇帝遠的,鎮北軍上上下下,已然忘了尊卑了嗎?”
眾人回頭,見一氣度沉穩的少年從後麵緩緩的走過來,“刁婦?說誰呢?眼前這婦人,乃是內子。她出身名門,自小撫育宮中。武藝來自家傳,文采為朝中大儒教授,十數年來,功課乃聖人批改,女德為皇後娘娘親自教授。十四韶齡,得配皇家,此為皇家婦,且為皇家宗婦。你稱她為刁婦?敢問,該當何罪?”
苗子川看向這少年,這便是那位小侯爺,先太子嫡長子。
他倒是敢說,什麼皇家宗婦,這話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膽。宗族裡,隻有嫡枝嫡脈嫡長,才可謂宗族之長,其婦方可為宗婦。便是嫡枝沒有後嗣,過繼來都行,但必須是嫡脈,這一點不能亂。家族裡再有出息的後輩,你就是位列朝堂,官居一品,但你不能因為位高權重,而亂了宗族家法。
同樣的道理,皇帝便不是皇室宗族之主。那誰是呢?
眼前這個少年才是!
那麼,他的妻子,就是皇室宗族的宗婦。
這樣的身份,在皇室中,皇室子弟尚且需得敬重有加,更遑論其他人了。這要是輩分夠高,品行夠好,便是給皇後的諫言,皇後也得重視。
這樣一個身份,分外的超然。
這小侯爺瞎說了嗎?沒有。這個是身份,不能以爵位高低而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