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同挑眉,“願聞其詳。”
“你權限有限,隻能在禹州一地規劃。可河流東西南北,分支極多。這若是全盤規劃呢?一條支流都能橫穿數府,可各府的情況不同,你協調不了。”
方大同苦笑,“侯爺……一針見血。所以,為了這一府百姓,還是多耗費許多人力物力的。”
“在能來的範圍內把事乾成了,倒是不能苛求。”
兩人就這麼一路走一路聊著,說的都是興修水利遇到的問題,當時是怎麼解決的,又是怎麼構思的,竟是十分的投契。
呂大力不住的看侯爺的雙腳,本就破的腳,如今穿著草鞋走在這路上,他都看見那腳磨破了,血都滲出來了。可侯爺還是無所覺的就這麼走著,麵無異色的跟這位方知府談笑風生。
這麼走著,必然是天黑前到進不了城的。
眼見天擦黑了,方大同也沒等來誰提醒一句該騎馬趕路,一低頭就見這少年腳上的血已經染紅了草鞋的鞋底,他站住腳,看向這少年,“侯爺,您可知下官的履曆。”
“知!”
“當年的老知府忠心於先太子殿下,因此,不願意侍奉新君,掛冠而去。而小官,便是那個人人都罵得的……官迷!為了升官,背棄讀書人的忠義,當了這個官。下官並非是先東宮舊臣。”
“我亦知。”
“下官不僅不是先東宮舊臣,下官對先太子……還有頗多微詞。”
曹東才要插話,尹禛擺手,看著方大同,“方大人請講,是非功過,總會有人說的。既然人人都誇父親是個君子,是磊落之人,那自然是容的下彆人的議論,不管對與不對。活著是如此,人去了,自然也當是如此。父親他不會怨怪,為人子者,又怎麼能怨怪呢?方大人隻管放心講便是,恕你無罪。”
方大同朝拱拱手,這才道:“在下官看來,先太子無禦天下之能。他是個好人,是個君子,是個郎朗如明月一般皎潔之人,但卻不是個合格的儲君。”
說著,噗通往下一跪,朝東邊叩首,額頭貼在地麵上,久久不起身。
尹禛歎了一聲,“方大人,起來吧。說了,恕你無罪。”
“侯爺……”
尹禛笑了笑,“你這個人呀,是個乾實事的人。先太子不會怪你,本侯也不會怪你。你雖不忠於先東宮,可你卻也不曾棄子民而去。為官者,可對君王心存不滿,為何呢?天下是君王的,也是天下芸芸眾生的。為官者,治民、愛民,不負聖人教導,不負天下人心。民心安,天下安,社稷安,這便是對君王最大的忠心了。”
方大同抬起頭來,在這個角度,在這個幾乎昏暗下來的傍晚,好似這麼少年的身影都變的高大了起來。
他沒起身,隻問說:“侯爺此來,特意尋下官,是有何指教?”
“夏稅。”
什麼?
“夏稅!”尹禛低頭看他,“本侯此來,是跟你借夏稅的。”
“借?如何借?”
尹禛看了曹東一眼,曹東從懷裡摸出地契,然後遞過去。昏暗的光線,得湊近看才能看見上麵寫的是什麼。
這一看清了,方大同不由的愕然出聲:“侯爺用盛城府的東山,來禹州抵押夏稅?”
嗯。
方大同嘴角抽了抽,“侯爺,不能這麼玩笑。”
這是流氓,是無賴,是強盜行徑呀。
尹禛就笑,“你也說了,先太子是個好人,是個君子,是個郎朗如明月的人,但他不是個合格的儲君,無能力禦極天下。本侯聽大人一言,隻覺得勝讀十年書。本是拿不定主意之事,您這麼一說,本侯便立時悟了。也就是說,本侯可以不是一個完全的好人?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君子?不是一個光明郎朗的人?”
說著,他靦腆的一笑,“說實話,方大人,本侯還真未曾做過這樣的事。多虧您的點撥了,回頭叫夫人備上謝師禮。您這一言,某受用終生呀。”
方大同:“………………”他艱難的吞咽了一下,“侯爺……您學的這麼快……先太子殿下一定是心懷甚慰。”
“是啊!”尹禛俯身,跟跪著不起的方大同臉對臉,“所以,您是借還是不借呢?”
方大同:“……”這麼損的主意你想的出來,更不要臉的是竟然將這黑鍋全砸我頭上了。
都是跟我學的?那我可太榮幸了。
他問說:“若是下官不借,您待如何?”
尹禛歎了一聲,“說實話,本侯也是無奈的很。您也聽說了我家那位夫人,最開始呀,是她要帶人來跟您借的,我是生拉硬拽,給人勸住了。也說了,我定是能借回去的,若是真沒這個麵子,再請夫人出馬。當然了,這是我們兩口子的玩笑話,你不必當真。你要真的不借的話,那就不借,能遇到大人,能有這番暢談,本侯覺得收獲頗大。”
方大同:“……”是不是你們兩口子的玩笑話,你心知肚明。
先太子呀,臣錯了,臣不該對您有意見。
其實臣想想,郎朗如明月般的君子,那真是好儲君呀!,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