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流年(140)
報紙上的報道, 林溫言還是看見了。
看見了就又是大哭一場,朵朵去老師家了,圓圓上學去了, 兒子也送了幼兒園,老張上班去了。就是就剩下她一個人,收拾了兒子的玩具,一扭臉衛生間那麼大一點的地方還泡著一大盆的衣服。一家子五口人的衣服她一個人洗。
是!現在有洗衣機, 也用的起洗衣機, 之前確實也買了一台。可是這麼大點的地方, 連陽台都住人了,洗衣機平時就放在客廳。洗衣服的時候要麼在廚房要麼在衛生間。地方都很擠, 特彆的不方便。
可饒是這樣, 還都不滿。朵朵不願意她的衣服跟圓圓的衣服一起洗, 回頭老張就覺得他的衣服跟朵朵的一起洗也不好。那她能怎麼辦呢?母女倆的放一起,那父女倆的另外洗。
誰知道圓圓轉臉問她爸:“要不從醫院弄點消毒水還是啥的,每次給洗衣機消消毒吧。我不太講究, 我怕朵朵不自在。”換來換去的,不還在一個洗衣機裡麵洗嗎?
然後老張真的帶了消毒水回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哪怕是用洗衣機洗衣服,洗這麼多人的衣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水得從接到水桶裡, 再從水桶裡倒進洗衣機裡。完了還得撈出來擰乾, 擰完了還得再漂洗第一遍第三遍。中間要是再動不動就消毒, 不是又多一次手續嗎?
可就這樣, 洗衣機也給處理了。朵朵和圓圓拌嘴的時候朵朵踹了一腳凳子, 凳子直接砸到洗衣機上了。洗衣機的殼子都是塑料的, 殼子破了,老張就說找個收一手貨的賣了吧。
賣了之後就再沒買過,老張絕口不提再買洗衣機的事。問了兩次, 他隻說:“等換了大房子了,再買是一樣的,要不然沒地方放。”
於是,就又成了手洗衣服。
五個人的衣服,還有家裡的床單被罩,家裡有大夫的人都有些潔癖,對衛生的要求很高。這麼頻繁的清洗,想想就知道有多累人了。
她搬了小板凳坐在洗衣盆前麵,眼淚止也止不住。
今早去買菜,還碰到醫院裡的其他護士同事,她們都問呢,說是:“你怎麼把孩子養的那麼好,你看你家那誰……聽咱們醫院的金司炎說,那日子過的可好了。說是住著彆墅,帶著泳池的,跟電影上的一樣,好幾畝大的地方。光是廚子就有倆,出門帶司機帶保鏢的……你這人就是不會享福……”
她就想,當初要是聽了桐桐的話,跟古莊離婚之後隻帶著朵朵和老太太過,是不是現在的日子就截然不同了呢。老太太說,找個男人是為了過的好的,可現在複婚了,孩子也生了,多年前的遺憾也彌補了,可日子過的卻真的很累。
不是缺錢,就是單純的累——心累。
正哭著呢,門鎖一響,她趕緊擦了眼淚扭臉去看,見是朵朵背著雙肩包回來,進門就拉著臉。
“你這又怎麼了?你們老師叫回來了?”
“我沒去老師家,我想著我姐該忙完了,想去找我姐的。結果金家的大門鎖了,問了周圍的人,聽說是回老家掃墓去了。”朵朵把包甩在桌子上,“媽,您乾嘛為上學的事找我姐呀!我都想好了,等我接忙完了,我就去找她,我想跟她去朋城。”
林溫言一下子就炸了:“去朋城?你去朋城乾啥?該上學的年紀不上學,不學東西,這是最蠢的!你看看你姐,你姐結婚生娃之後,才有機會上的大學。你再看看你……像誰呀?咱家林家你那些表姐表哥,哪個跟你一樣?那個年月裡,林可和林心可都是上了高中的。
林可接班了,人家踏踏實實的,年年都去幼師培訓班裡培訓,人家為啥的?
林心從澡堂子打雜開始的,人家呢?結了婚,換了單位,隻是後勤。可人家單位好,人家在單位上的人事關係好,還是個婦女乾部的小頭頭,又在工會裡忙前忙會,人家缺啥了?
就是你表哥,都說是個慫包,人家不言不語的,下了苦功夫,人家都能考上個師專。兩口子都是老師,就憑你姐給教育部門捐的錢,你覺得你表哥兩口子在學校裡會混不好?要不了幾年,肯定就是領導崗了。
你姐就不說了,你再看看改革。那麼大一點點,啥詩不會背,叫寫字就乖乖的寫字去了……你再看看你……為了你的,我生多少閒氣……”
朵朵看自家媽:“你啥意思?林家的血統是好的,我舅舅老實本分,你還上過衛校。林家我表哥表姐都是好的,沒上大學的也都混的挺好的……我弟弟嘛,有林家的血統,有張家的血統,啥啥也都挺好的。再跟圓圓一比,張家的血統更沒毛病。你們都沒毛病,那我這不好那不好的,肯定就是我爸那邊不好唄!是古家的血統不好。”
林溫言指著朵朵,“怎麼?我說的不對?你看看你現在,跟古槐古柳有啥不一樣。真真是活脫脫又一個古柳!”
朵朵‘啪’的一聲把桌上的杯子拿起來摔了,“我就知道,你見不得我爸,也多嫌我。我在這個家裡就是礙眼的,就是多餘的。”
林溫言氣的呀:這個喪良心的東西,這家裡缺了她的吃了,還是短了她的喝了。老張現在掙的多了,真不在於養幾個孩子。當然了,自己也沒用老張的錢養朵朵,隻桐桐一個月一百,比九成人的工資都高,這個錢人家能養一大家子還能攢下,隻養她一個,還不足性。
“這家你愛呆就呆,不愛呆就滾!看哪裡好你去哪去……”
“滾就滾!早受夠了。”
大門又被摔上了,林溫言氣的呀,真就是血壓往上竄。
對門的鄰居在外麵喊:“林護士,跟孩子好好說,彆吵吵。”
林溫言趕緊開門,“這孩子太氣人了,難怪的很。要是有圓圓一半省心就好了。”
“女娃子到了這十六七、十七八的年紀最難管了。還要顧著娃們的臉麵呢,不能這麼劈頭蓋臉的罵。再說了,這麼大的女娃子,出門也不安全。趕緊往回哄吧,彆叫慪氣。”
林溫言覺得特彆難堪,“你是不知道,這朵朵呀,小時候是我媽帶呢,徹底給帶壞了。桐桐打小是我帶的,我家改革也是我帶的。桐桐十六都能自立了,十八結婚當媽了;我家改革在學校乖的呀,托兒所的老師說特彆好帶,特彆懂事。就朵朵這個孩子呀,也不知道是她爸那邊的遺傳基因不好,還是我媽給慣的。”
“老人帶孩子嘛,都慣著的。”
說了幾句閒話,林溫言回去在窗口往樓下看,不見朵朵。她也沒在意,想著不回來是不餓不困,要吃要睡了,自己就回來了。
朵朵出門喊了黑子,“騎上摩托,跟我回鎮子上一趟。”
那破鎮子,你想回自己回,找叫我。
朵朵一把拉住黑子,“給你說了,我姐就是那個林女士,你非不信。你騎車,我叫你見見什麼是億萬富翁。”
“億萬富翁有啥見的?給我一毛不?扯些沒用的。”
“我姐身邊的保鏢一年都十萬以上呢,你就是給我當保鏢去,都能撐死你。彆不知好歹!這次我跟我姐去朋城,你去不去?”
黑子這才站住腳回頭看她,吊兒郎當的用手挑了朵朵的下巴,被朵朵拍下去了也不以為意,“喲!這是要住豪宅,用保姆配司機保鏢了?我不給你姐當保鏢,我就樂意給你當保鏢。你姐給十萬我也不去,跟著你你管吃管住就行。”
“不要臉!”朵朵又抬腳踹他,“快點!去不去?”
去去去!肯定去。
回鎮子的路寬了很多,越是靠近鎮子,路是越平整。有些地方好像專門整修過的一樣。
桐桐坐在車上,看著外麵熟悉的風景,跟韓翠娥笑道:“以前從這裡去省城,騎自行車,這路邊生產隊的很多人我都認得。以前出門總擔心自行車沒氣了咋辦,恨不能帶著打氣筒。後來就不用了,沿路就到哪都有能認識的人。這幾年沒回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人得。”
韓翠娥還沒說話呢,前麵陪同的事務局的工作人員就笑道:“那是咱們林工的群眾基礎好。你看,咱們公社也是用心了,這路麵是重新平整過的。”
桐桐:“……”這就沒辦法聊天了。她隻能說,“那時候年紀也小,大爺大娘們都照顧我呢。”至於路麵,為歡迎咱回來也是費了不少心了。
等到了後溝裡,這裡的房舍另外蓋了,果園被保護的很好。老道依舊在這裡住著,過的逍遙自在的。桐桐和四爺常不常的也會給老道寄東西,雖然一直沒通過話,但是真不生疏。
等再看金中明的墳塋的時候,這修的桐桐都有點不認識了。
她看韓翠娥:啥時候修整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