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最近呀,也不知道族裡又聽了誰的建議,說是要給爸樹一塊功德碑。我知道的時候碑文都刻好了。”劉育民就說,“孩子的成績一出來,我就想著你們能回來。當時在電話裡也沒言語。”
四爺皺眉,“回頭再有人問你,你就說沒必要費事。回頭城鎮化了,不出十年,公社都劃在省城的範圍內,縣要變區。到時候誰還留墳地呀?我都已經準備在彆的地方看墓地養風水了,為的是將來好遷墳的。”
桐桐聽了一耳朵,扭頭就道:“再說了,這溝溝坎坎的地方,就算是公社叫他們把人埋進來,那之後吃虧了,可彆怪咱提前沒言語。現在那墳地平坦,真要是開發過來,墳地的補償款可大。這地方沒人開發,到時候開發商隻要用綠化林把墳頭遮起來就行,墳是保住了,但肯定是換不成錢的。咱村那麼多人去過朋城,他們知道土地一動遷,這玩意能賠多少。他們要是願意放棄將來大筆的賠償款,那就埋唄。愛怎麼埋怎麼埋,隻要不動裡麵的房舍,不動裡麵的果木,公社也不能真把埋進去的人扒拉出來。”
反正是人一成功,家裡的事在彆人嘴裡就會變的玄幻。
金鏃就歎氣,這麼鬨來鬨去,鬨到最後,自家跟老家的關係,就隻能是活著的人和墳頭的一抔土的關係了。
都說衣錦歸鄉……可顯見的,衣錦了,隻能歸鄉,不能久居。
金鏃走的時候,韓翠娥還是沒跟著走,“等到過年的時候,我過去跟你們過年。大夏天的,我懶的折騰。”她摩挲孫子的脊背,“彆這麼著,你慢慢大了,是大人了。有些道理要慢慢的明白。這沒什麼的,老話說,窮不走親,富不返鄉。以後呀,有空了回來祭奠祭奠你爺爺,其他的時候,沒什麼大事,不需要你們回來,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
飛機飛躍雲層,這座在他記憶中無比美好的城市就這麼被雲霧遮住了,什麼也看不見了。他扭臉問媽媽,“您還記得每年都帶我去的照相館麼?”
嗯!
“本來,我還想著都去拍照,拍兩張全家福呢。”他語氣裡滿是失落,“還有咱家的老院子,我記得院子裡水井,還記得院子裡的秋千。”
桐桐:“……”念舊的是不是有點太厲害了,“怎麼?水井的水比五星酒店的飲料好喝?”
金鏃‘嗯’了一聲,“我每次都跟人家說,我老家院子裡的井水特彆的甜。夏天喝的時候冰涼涼的!”說完就問,“咱家的井水不甜嗎?”
四爺把眼睛閉上,抬手拍了拍兒子。回頭這件事得記在心上,等城市開發真到了那一步的時候,看能不能想辦法把那一片買下來,給他把老屋和那口井徹底的保留起來。
於是他點頭,“對!咱家的井水就是甜,自然的甘甜,比飲料好喝。”
是吧?我就說呢,我怎麼會記錯。
桐桐看了四爺一眼,這人現在是,慣孩子慣的沒邊了。
這年八月,金鏃收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九月,他得去報名了。
他舉著電話,“我一個人可以的。真不用你們跑這一趟。”
“機票都買好了。”這一年,朋城的機場終於建好了,也馬上要正式通航了。從朋城到京城終於不用去羊城了。
於是,這麼大一小夥子,爸媽陪著去報名。
這附近他來過的,有一個百貨公司、有一個農貿市場,還有書店。書店很多,都是那種小店鋪,裡麵的外文書很多,很難買到的名著也不少。這裡還有一個工人俱樂部能看電影。
金鏃一路走,一路介紹,“……我一個人真的可以的……”他抬手指著遠處的青磚老樓建築,“那是宿舍……東邊是食堂……”
宿舍?食堂?
四爺攥著桐桐的手緊了緊,兩人牽手走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看著來往騎著二八大杠的師生,看著一草一木,看著那一棟棟老舊的建築。總好似有什麼東西在閃過。
金鏃回頭看爸媽:“怎麼了?”
四爺笑了笑,攥了攥桐桐的手才道:“當時上學的時候要顧著你和你奶奶,總是來去匆匆的。那麼好的時光,沒這麼拉著你媽媽在學校裡這麼走走,現在想想……有些遺憾。”
金鏃:“……”請教一下,您是怎麼把這種羞人的話說的這麼坦蕩如君子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