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點頭。
是那個‘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晏殊?
四爺又點頭!對對對!就是那個晏殊。
桐桐睜大了眼睛看人家,這麼美的詞,她的想象中,這人該長著一副怎麼樣的容貌才配得上這樣的辭藻呢?可現實是,晏殊長的很……很不一樣。
跟想象中相差太大了。沒有儒雅的美大叔,隻有一個普普通通的的中年男人。
四爺將臉撇向一邊,忍不住想笑。桐桐那眼裡的失望都快溢出來了,晏殊正上上下下的自我檢查:“臣哪裡有礙觀瞻?”
桐桐連連擺手,“不!大人儀表非凡。隻是太過於驚訝!在宮中聽聞大人大人才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晏殊打量了這位郡主,“郡主聽何人提過在下的才名?”
“不記得了!宮娥言談,哪裡追個究竟。”
“這些話都是信不得的!朝中有才者眾,臣實不算什麼。”
“大人客氣,大人乃詞作大家……”
“郡主讀過臣的詞作?”
讀過太多了,但具體你還沒有寫出來,我並不知道。詩詞上也沒標上它們都是你哪一年些的呀。於是,桐桐看了四爺一眼,就尷尬了,“我……未曾讀過,隻聽彆人論過。”
晏殊也挺失望,柴家留一遺孤,就是這副樣子?之前還想著,雖長相不出色,但至少氣度不錯。誰知一說話,全無一絲誠意。
瞬間,他什麼興趣都沒有了。隻淡淡的頷首,“郡主隨意。”
桐桐:“……”嘿!人家也沒看上咱。
她還就不走了,轉身又回來,朝外麵喊:“拿個籃子來,我要采柏樹籽給大娘娘做香料。”說著,就給四爺使眼色。這個晏殊不是還有個本事,那便是舉薦人才嗎?範仲淹、歐陽修不就是他舉薦的?
所以,這個人還是不能放走的,該用還得用。
雖然人家不待見咱,但咱就是賴著不走,做個礙眼的討厭鬼,又能怎樣?
晏殊坐在石椅上,小廝正往石桌上拜棋子。身後就是柏樹,桐桐就站在後麵摘柏樹籽。有個陌生人在身側這麼轉,偏還是柴家的郡主,說都說不得。
四爺這才:“大人的友人未至,小子陪您手談一局?”
晏殊看向這個少年,雖不知道是誰,但還是擠出兩分笑意做了個請的手勢。
桐桐就稍微走遠一點了,能聽見兩人說話,但不挨著人家擾人家的興致。
她聽見四爺說,“小子來京城不久,卻也聽了不少關於大人的傳聞。”
哦?哪些傳聞呀?
四爺就說,“聽聞先帝在時,聘您為太子……也就是而今官家的師傅。先帝說,彆人都在郊遊嬉戲、飲宴遊樂,隻您閉門不出,教養家中子弟念書,因而才聘您去教導太子。您當時就答先帝說,您不是不喜遊樂飲宴,隻是囊中羞澀,遊樂不起,不得不在家中教導子弟。先帝讚您誠實,將太子交給您教導……”
晏殊朗聲大笑,“坊間已有這般傳言了麼?”他放下一子,笑的很是暢快,“嬉戲遊樂,是人都喜。當真是囊中羞澀,出不得門而已。官家有問,臣自據實以答。這是為人臣子的本分!先帝委以重托,為臣者亦是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大意,唯恐對不住君王。”
四爺頷首,“大人為臣有忠,先帝必是知曉的。小子亦聽聞,當日‘垂簾聽政’之策,乃是大人諫言。”
晏殊臉上的笑意一點點的收了,“先帝臨終留了旨意,命太後權掌國事。可丁謂丁丞相等人,卻想單獨麵見太後奏事。如此,掌權者隻能聽一方之言,豈能公正。朝中誰又肯依?‘垂簾’之策,不過權宜之計。”
說著,就要落子。可舉著棋子,他卻遲遲沒有落下。他發現對麵這不知道誰家小子的少年,落子雖步步後退,卻縱觀全局,並未曾落得下風。
他把棋子攥在手裡沒有再往下放,“你這棋下的……有點意思。”
四爺將棋子也收了,隻問說,“棋到如今,可還要下?”
晏殊收了棋,看四爺:“觀公子這棋道,絕非凡家子。敢問公子,出身哪裡?”
“姓趙。”四爺起身,躬身行了一禮,“多有叨擾,小子告退。”說完真就走了,走的時候喊桐桐,“郡主不走嗎?”
“走啊!”桐桐拎著籃子往過跑,“這柏仁極好,現在不摘都可惜了。”
四爺接過去,“我改日來,再摘些便是了。”
兩人說著話,帶著人就這麼走了。
晏殊盯著兩人的背影走遠,這才想到一人來。跟這位郡主能說上話的,也隻有那一脈了。聽說是極有淵源的,那樣的淵源,叫兩個本無瓜葛的人有了來往,這也是人之常情。
視線重新回到棋盤上,他慢慢的把棋盤上的棋子都收了。這個涪陵縣公用棋局在獻策,他在暗示:請官家退一步!
太後、官家、朝臣。
太後不退,官家成年也已成親,朝中分兩派。今日,官家對親近太後的朝臣心生不滿,滿朝上下誰人看不見?
再這麼激化下去,就會出事的。
官家退一步,這是一步好棋!隻有退了,朝臣才真的會著急,太後的壓力才會驟然增加。為了緩解這個壓力,她就得讓一部分權利給官家。
可若是到了這個份上還不讓,那就得想想,就怕太後成了那個武後。
本來想找友人下棋排解煩悶的,現在倒是不用了。他叫人收了棋盤,轉身就走。出了道觀翻身上馬,一路回京。
他候著進宮的時候,桐桐也在宮門口,正查驗腰牌要進宮呢。她還撩起簾子朝這位大人點了點頭,很誠心的誇人家:“晏大人,您的馬騎的不錯。”
晏殊:“……”鬨市裡騎馬不都是溜達嗎?從哪看出不錯的?他皮笑肉不笑的,“謝郡主誇讚。”
“不謝!”你也彆討厭我!我心中的晏殊男神,不該是你這個樣子的。真的!你這個樣子我很不願意對麵,但是,要是沒想錯的話,咱倆以後還會常見麵的。我也是想跟你搞好關係,好容易才想到那麼一句詞,就是沒話在找話。
為了表示熱情,她還誠懇的說,“大人以後有好的詞作,一定要拿給我看!我想拜讀一翻。”
晏殊耿直的脾氣上來了,直接問了一句,“郡主識得幾個字?讀過幾首詞?師從何人?”
桐桐:“……”不是男神就罷了,為什麼脾氣也這麼討厭。不就是笑話我沒文化嗎?我怕你說嗎?她立馬紅了眼眶,委屈的看他,下一秒眼淚就要流下來給他看:“晏大人這是欺我柴家無人麼?我自幼孤苦,無人教導。識字是在私塾先生家的窗戶下學的,讀的也都是啟蒙之物。正是沒名師教導,粗野了一些。大人乃當世大儒,緣何如此出口傷人?”
晏殊:“……”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桐桐還就不走了,從馬車上跳下來,“雖先生取笑於我,但想來必是我有不妥當之處。不敢提拜師先生的事!以後學問上但凡有不解之處,我必請教先生。想來先生必能秉承‘有教無類’,不吝賜教的,對吧?”
“郡主竟知‘有教無類’?”
“教養資質好的學生,這樣的先生算不上是好先生。但能把資質差的學生教成大才的學生,一定是好先生。”
晏殊:“……”實在不知道該跟這孩子說什麼,隻能哼哼兩聲,“郡主伶牙俐齒,書雖讀的不多,道理卻也知道的不少。怎麼能算是資質差呢?”
桐桐感覺他在罵自己‘強詞奪理’:那你要這麼說,你這個先生我可就拜定了。回頭你一個大詞人,教授的學生一首詞都作不出來。你這個大文豪的臉,我不給你丟完了,咱都不算完的。
於是,她很高興的回宮了。然後找楊太妃說,“我碰見晏殊晏大人了,他做的好詞,我能請教他學問嗎?”
能啊!這有什麼不能的?!晏大人是官家的先生,回頭告訴官家一聲,每月裡抽幾日,去晏大人府上請教便是了。
桐桐就笑了:先生,我能背很多詩詞,可你就是打死我,我也做不出一首來。祝你好運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