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162)
個人的命運與時代的命運是永遠脫不開關係的。
一如趙宗實和高滔滔, 一如桐桐眼前這一份等著秋後問斬名單上的人。
這份名單上,趙姓宗室十九人,皇親國戚四十二人。這裡麵有大長公主的孫子, 有宗女的親子, 總之,不是趙家的子孫,就是趙家的外孫親眷。
若沒有這一變故,他們永遠都是貴人, 殺也殺不到他們身上。
可而今,給了包拯龍頭鍘, 包拯便真的拿皇親國戚開刀。若是彆的人這麼乾,還有‘政治投資’的嫌疑,比如趁機鏟除宗室。可包拯並不會如此,每個判了死罪的人都是證據確鑿,死有餘辜。
這裡麵還有雍郡幾個舊部親眷,就像是野利部裡, 有人虐殺奴仆, 被人給告了。案子到了包拯手裡, 包拯就給辦了。
人都羈押了,判刑也判下來了。
隻差最後一手,四爺或是桐桐用朱筆一勾, 隻等秋後問斬了。
桐桐拿著案子, 每個案子都細細的過一遍,確認案子確實沒有問題,然後慢慢的拿起了朱筆,一個挨著一個勾絕了,“送去吧!”
這才是第一撥!比如大長公主之子, 在山中建了彆院,彆院中畜養女子過百,光是枯井之中發現女子屍骨就十數具之多。那是他們這些公子哥私下玩樂的所在。這些女子雖然多是勾欄出身,但而今的風月場所可不一樣。並不是所有的風月都是賣身的!
而今,以彈唱、歌舞為生的女子也極多。她們自來賣藝不賣身。
如今屍體找到了,卻壓根無法證明死了的人是誰。畢竟,這些女子四下飄零,便是跟熟悉的人失去聯係了,這山高水長,誰能知道她是遭遇不測了,還是在彆的地方謀生。或是嫁人了,想過安穩生活呢?
可哪怕不知道她們是誰,就能叫殺人的人逃過罪責麼?
更有為了買人家的良田,誣陷人家的兒子偷盜的。人家兒子十年寒窗,一旦定了偷盜罪,前程便毀了。於是,隻能賣了田地,離開了老家。而今一紙訴狀告到衙門,再往下查,他們何止侵占了一家的田地,手段也不止這一點。
雖然未曾直接殺人,但多少人因他們而死。
判死刑又如何呢?
這一次勾絕了六十五人,四人乃是雍郡功臣之後,六十一人是宗室和宗親國戚。
勾絕的旨意一下,朝中的諫官的折子就跟雪片一樣飛來。他們的慣性思維依舊是:開國之年,正該大赦天下,以示仁德。這般殺伐,恐怕有傷天和。
四爺叫人把上折子的人名單都給摘錄下來,這些人可以慢慢換掉了。他們的腦子跟不上現在的形勢。
而宮門口,整天都有來求情的人。
趙宗實躲在東宮不敢出來,就怕被求情的人給撞上。
可一入秋,刑場大開。
囚犯從京都的街道上被囚車押著,發往刑場。
而囚車邊也跟了許多披麻戴孝的人,一路哭嚎著往刑場去。
然後六十多顆腦袋就被這麼砍下來了!冤案得以昭雪,市井將這些案子編成曲子,到處傳唱,市井小民覺得得遇青天,歡呼雀躍。
可這一個個身首異處的死刑犯,他們的親人呢?此時作何感想了。
“吾族無親疏,世世為緦麻。”
靈堂裡,一個中年漢子蒼白著一張臉,手扶著棺木,眼淚不住的流了下來。他嘴裡念念有詞,說的隻這一句話:吾族無親疏,世世為緦麻。
他的兒子在邊上扶住他,“爹,叔父已經去了,您保重身體。”
這人問兒子說,“可知這句話是誰說的?”
“是太|祖皇帝!”邊上的青年低聲道,“太|祖皇帝留下話了,說是我趙氏族人,自此之後沒有親疏之彆,無論傳承多少代,都不得有份親疏。”
緦麻是喪服,喪服在出了五服之後就不用穿戴了,意思是自此之後便再無乾係。可太|祖親口說過,隻要是我趙氏宗族,當世世代代相親,不許因係代傳承而有了親疏之分。
這人就點頭,“是啊!這才多少年啊!便有趙氏孽子誅殺宗親,此能容否?此能容否!”
年輕人所有看看,一把捂住父親的嘴:“您慎言!”
這人就大哭出聲,“太|祖當年定下族規,要子孫後代勿要侍貴而輕賤其他族人,以至於怠慢了旁支。若是子孫綿延,以至於分薄了家產而家貧無無依靠者,富盛者更改加意助力,勿要使其流離失所。”可而今呢?“有人一朝得勢,就拿族人開刀。當年祖訓一句未曾記得!這般的不孝之徒,安敢得天下?”
“父親!莫要再言了。”
靈堂裡燭火搖曳,秋風漸起,卷著紙錢滿院的飛。
中年人拍了拍棺槨,“你叔父不過一書生,留戀風月而已。為他生為他死的女子何其多?女子癡情,為他而亡,與他何乾?你叔父他……死的冤枉。”
青年男子低聲道,“父親,您到底要做什麼?”
中年人看向兒子,“兒啊,咱們若是……誰知道哪一天,這鍘刀就落在你我的脖頸上了。你爹我也是太|宗之孫,比他趙從真如何?太|宗一脈還沒死絕呢,輪不到他!他得了江山就罷了,我們也認了。可不該抹黑太|祖太|宗,更不該對宗親起了殺念。兒啊,此行乃是自掘墳墓。”
這話何解?
“若是宗室這般罪責,那包庇宗室的那些官員,豈不是人人惶恐。動用龍頭鍘,虎頭鍘是否該見血了?你說,有多少官員此刻正戰戰兢兢,怕下一個就會輪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