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大副聳了聳肩,沒說什麼。
他才不會告訴尤斐,自家船長的確會將人撈出來,但撈出來後會隨手丟進附近的魔法燈塔,直接將人踢出去。
海上的規矩,不聽船長話的船員要來何用?
但讓光頭大副目瞪口呆的是,蘭司汀居然扭臉對著尤斐笑了一下,還語氣溫和地說:“嗯,我不會讓你落在外麵的。”
光頭大副覺得天崩地裂,眼前的船長腦子進水,人設崩了。
尤斐指著前方像是遊魚一樣的空間裂縫,好奇地問蘭司汀:“若是不小心落進去,會去哪裡?”
“這要看運氣。”蘭司汀一本正經地回答:“其實曾有魔法師試驗過,想要探究所有空間裂縫背後到底是什麼,若我沒記錯,那份論文裡說,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會從特彆渠道進入魔法聖地,百分六十的概率直接死亡,百分之八的概率被困在無數空間循環中,百分之二的概率會被踢回南海。”
尤斐震驚臉:“等等,百分之六十的死亡概率,他是怎麼知道的?”
既然能得出實驗結論,說明的確十次死了六次吧?那魔法師居然還能活著寫論文嗎?
蘭司汀神色淡淡:“魔法聖地內有圈養的試驗品。”
尤斐一愣:“圈養的試驗品?”
蘭司汀嗯了一聲,他看著前方無規律遊動的黑色縫隙,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杜鵑大陸並不平靜,時不時有人活不下去成為奴隸,也有一些平民受不了領主的苛捐雜稅,主動成為了魔法聖地的奴隸。”
“在魔法聖地內部有不少人類聚居區,那都是很多魔法師在數百年間從杜鵑大陸帶入聖地的人類,每一次王朝戰爭、國家戰爭甚至內部叛亂後,魔法聖地圈養的人口都會得到增加。”
尤斐聽後沉默良久,他喃喃地說:“那些人自願成為試驗品?”
“最起碼能在活著的時候,活得很好。”光頭大副冷不丁插口,他輕聲說:“再說了,是否自願也沒意義,因為他們能活著,全靠魔法聖地提供糧食和安定的環境。”
尤斐表情微妙,這不就和妖怪圈養人類當口糧沒什麼區彆嗎?
但尤斐又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一個普通的村莊在外麵需要麵臨各種壓迫和疾病、苦役,很多人活著不如死了,在魔法聖地的確能有著不錯的安定生活,可他們卻無法掌控自己的生死。
是選擇痛苦煎熬的自由,還是幸福卻悲哀的死亡呢?
尤斐思考良久,才搖頭道:“我無法理解,也不認同。”
他不理解,也不想理解,更彆提認同了。
也許正是這種格格不入和無法理解,才讓他始終沒有融入到這個世界中的感覺,甚至將一切都看做是穿越遊戲。
蘭司汀收回遠眺的視線,靜靜地看著身側的少年。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十幾年前那個普普通通的青年。
許久後,蘭司汀才道:“無所謂,你不需要理解,更不用去認同那種狗屁規則,你隻要去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了。”
尤斐噗得樂了:“怪不得你會是伊斯汀的大船長,你和他一樣無法無天呀。”
蘭司汀:“不,不是我和他,而是我們。”
尤斐心中一動,這個我們指的是誰?
是指他和伊斯汀,還是指……伊斯汀和大學者?
尤斐鬼使神差地說:“你不憎恨嗎?你的老師因此而死?”
蘭司汀:“我的老師因真理而死,作為魔法師,這是最令人羨慕和無悔的歸宿。”
“我們最怕的是停滯不前,是明明站在真理的大門前,卻遭到阻攔,找不到進入的途徑,不得不在門口徘徊,在沉默和痛苦中緩慢死亡。”
伴隨著這句話,蘭司汀手上的法杖頂端五芒星光彩越來越亮,他示意尤斐看眼前遼闊的混沌空間之海。
“就如同我們走在這片死亡之海的中間,驟然失去了前路一樣痛苦。”
尤斐下意識地遠眺,又本能地回頭看,果不其然,不管前後左右,全都是望不到儘頭的黑色空間縫隙遊魚。
他們要往哪個方向前行?
尤斐不得而知。
“但我們有燈塔。”
蘭司汀這麼說著,他手中法杖頂端的五芒星閃爍著,隻是在某個瞬間,突兀熄滅了。
尤斐一愣,蘭司汀也驚愕地看著法杖頂端。
五芒星居然真的熄滅了。
光頭大副無意識地張大嘴巴:“……完了,船長,你烏鴉嘴又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