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屬於庫洛牌的守護者,是和小櫻簽訂了契約的保護者,隻是有類人外表的精靈而已。
而木之本桃矢,是一個本該有著自己正常人生的人類。
月緩步走到窗戶邊,看著窗外的大雨,眼前浮現出剛才在連綿不絕的雨幕中,桃矢不管不顧朝著他奔跑而來的畫麵。
他抬起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抵在冰冷的窗戶表麵,低低道——
“傻子。”
……
主臥浴室裡,在一片熱氣蒸騰中,桃矢抬手將濕透的發絲捋到腦後,抬手將起霧的鏡子抹開一道痕跡,看向鏡中的自己。
細密的水漬彙聚成水珠,順著飽滿的肌肉線條滑下,濺落在地麵的瓷磚上。
這些年他所做的這一切,並不隻是在難為自己,亦或者說在自我放逐什麼。
隻是在一邊積累,一邊等待罷了。
國中高中的時候,他對感情尚且懵懂,最想要的隻是那個人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等到成年之後進入大學,他逐漸明白了不知何時滋生、沉澱滿腔的愛意,與一種難以訴之於口的占有欲。
他看出了月的猶豫,看出了雪兔的退縮。
但是沒關係。
他沒有逼迫對方,而是順應心上人的想法,朝著他想要他努力的方向前行。
大學時候的木之本桃矢一無所有,隻有滿腔的愛意,卻沒有任何辦法去解決他們之間橫亙的問題。
他沒有辦法去承諾什麼,因為他再也感知不到曾經最獨一無一的那份魔力。
但是現在——
已經功成名就的木之本桃矢不同。
他已經在雪兔心中認為他應該走的路上,走到了幾乎至高點的地方。
在這個行業裡,他成為了最年輕的傳奇。
浴室裡,起了霧氣的鏡麵緩緩遮擋住桃矢的鏡像,同時也擋住了男人充滿進攻性的雙眸。
現在的木之本桃矢,終於能夠堅定而帶著重量地對心上人說,我真正想要的、渴望的東西是什麼。
桃矢從始至終等待著的,不過就是心上人邁開的那一小步。
甚至哪怕隻有半步。
因為剩下的九十九步,不論多遠多難,他都能走得到。
而現在,他隱約察覺到,那一步就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
觸手可及。
……
臥室的門再度開合了兩聲,換上浴袍的桃矢從走進客廳,從冰箱裡拿了兩罐啤酒,走到落地窗邊的榻榻米上坐下,抬手遞給月一瓶。
“喏。”
月:“……”
沒有什麼“我不需要進食飲水”的話,月的手指動了動,碰到易拉罐表麵微涼的濕氣,居然將啤酒接在了手裡。
兩人拿著易拉罐的兩邊,一坐一立,對視了一秒,而後同時移開視線。
桃矢收回手,拉開易拉罐的拉環,手中的啤酒發出呲的一聲氣音。
“好久不見。”桃矢笑了下,同樣抬眸看向窗外的大雨,是和事務所辦公室外截然不同的場景。
他能看到高|聳的東京塔,隻不過當初高懸在東京塔邊的月亮,此時正站在他的身邊。
“在香港還好嗎?”
月的唇動了動,過了好一陣,才開口說了句完全算不得回應的話。
“雪兔已經沉睡四個月了。”
桃矢握著易拉罐的手指收緊,眼睫顫動。
沒有擦拭的濕潤發絲間,滴滴答答的水珠滾落下來,順著小麥色的肌膚沒入柔軟的浴袍裡。
“他再這樣沉睡下去,就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桃矢沉默著,沒有說話。
事實上,他並不意外。
沒有人比木之本桃矢更了解月城雪兔。
從雪兔兩年前的深夜跑來他的律所樓下,一整天陪著他,替他過了一次真正的生日的那天,桃矢從雪兔的眼睛裡,看到了雪兔溫柔的堅定。
對於雪兔而言,知道自己是假身份的那一刻,從前所有的記憶全部成為虛假,月城雪兔這個人就仿佛高懸著的樓閣,在一瞬間轟然坍塌。
桃矢是當初支撐他的人,可是兩人迥異的身份與無法相守陪伴的現實,卻讓雪兔不由得懷疑存在的意義。
月存在的意義是為了守護庫洛魔法使,可是月城雪兔的存在,又是為了什麼呢?
與桃矢分開得越久,雪兔就越迷茫。
最終,在和桃矢好好告彆之後,雪兔選擇了將時間全部留給月。
月並不理解雪兔的行為。
因為在他看來,月城雪兔,是他剝離了性格中的柔軟與堅強,參照庫洛而塑造出的人格。
比起鋒銳且不懂的變通的月,月城雪兔才應該是那個被人所喜愛的存在。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你可以喚醒他的吧?”月轉身,目光深深地注視桃矢。
桃矢並沒有問月為什麼一定要喚醒一個,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在與他共享身體支配權的人格。
月是個性格極其單純的存在,在他的認知裡,沒有應不應該,亦或者對錯。
他隻是堅定而單純的認為,月城雪兔和月,都應當且必須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就像是滿月與新月,交替存在才是完整而真實的月亮。
從未動搖。
“那我們來打個賭吧。”桃矢道。
月側頭:“什麼?”
桃矢抬手,一口氣喝下半罐啤酒,聲音低低道:“如果我做到了,你、亦或者是雪兔,可以留在東京一個月嗎?”
月表情不自然地躲避開桃矢灼熱的視線,沉默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大雨已經開始轉小,玻璃上的水幕逐漸變成絲絲縷縷的水珠簾。
許久,月握著冰冷潮濕的易拉罐,手指不知道是因為低溫還是緊張,僵硬到有些難以曲張。
——點了點頭。
就像為這個回答早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一樣,桃矢乾脆利落地站起身,從客廳的茶幾下麵拿出了一份報告單遞給月。
月愣怔了一瞬,接過報告單抽出裡麵的紙張,一頁一頁,一行一行地看下去。
越看,臉色越冷,越看,眉頭的褶皺越深。
月不是人類,看不懂那些複雜的數據和報告,但是他認字,看得懂最下麵醫師總結的病情和醫囑。
過了好一陣,月深呼吸了一下,抬頭看向居然還在喝冰啤酒的男人,冷聲道:“這是什麼?”
桃矢聞言,轉頭,笑了一下,無比自然地開口:“上個月醫院開給我的體檢報告單。”
月將手裡的報告單捏了又捏,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他不擅長吵架,除了打架更不擅長發火,但總有人管得住麵前的這個混蛋。
怒氣上頭,銀紫色的眼睛裡頓時逸出絲絲縷縷的琥珀色。
兩秒後,被切換出來的雪兔有些不適應地踉蹌了一下,被桃矢接了個正著。
但是雪兔抬手就把桃矢的手毫不留情地打下去,厲聲道:“你這是體檢報告單?!”
“木之本桃矢,你是想讓醫院下次給你出病危通知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