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押送的管理員用長棍敲了敲欄門以示警告,可是並不管用,囚犯們依舊我行我素,高聲發表著粗暴的言論,以此表示他們對新人的矚目與歡迎。
謝裡斯胃裡翻滾著惡心與排斥,可是就在這樣的一片混亂與肮臟中,他眼睛一瞥,瞥見了一抹純潔的白。
那抹白在黑暗汙穢的監牢中如此明顯,明顯到格格不入,對方是一個很漂亮的精靈族,尖尖的耳朵,純白柔軟的頭發,碧綠的眼睛冷淡又平和。
相比周圍那一片叫囂的囚徒,他是如此安靜,安靜的靠在牆壁上,與謝裡斯同樣戴著石拷的手腕就那麼懶散的搭在膝蓋上,用他那雙碧綠的眸子波瀾不驚的注視著外麵的一場鬨劇。
謝裡斯突然就站著不動了,他隔著欄門就這麼直愣愣的看著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精靈,他連睫毛都是白色的,眼瞼微抬,就好像一隻白色的蝴蝶飛掠過了碧綠的湖麵。
他看向了他,沉默過後,精靈對他露出了一個極輕極淺,卻在這混亂黑暗的大罪之門裡唯一一個友善單純的笑。
那一瞬間,謝裡斯原本不安的心好像被什麼安撫下來。
謝裡斯站著不動,身邊的押送者卻沒有任何催促,反倒是掏出鑰匙,打開了這一道鐵欄門,將謝裡斯推了進去。
“你們兩個新來的,分在一個牢房。”
“哈,兩個小白臉被分在一起了。”
“這不是很好,等著老子要吃他們的時候,都不用到處找。”
“阿曼德,你不會不知道這兩個人都被我看中了吧。”
周圍傳來紛紛擾擾的說話聲,負責關押的管理員將謝裡斯推進牢門就走了,留謝裡斯無措的站在牢房之中。
謝裡斯沉默了一下,看著眼前的精靈自我介紹道:“那個,你好...我是謝裡斯,謝裡斯·希珀萊。”
說到自己姓氏的時候,謝裡斯藍色的眼眸暗淡了一下,隱忍的握緊了拳頭。
裴初看著麵前的主角攻,心裡知道怕是希伯萊家族特地安排的兩人在一個獄房。他不動聲色,隻是挪了挪位置,回應道:“阿佩爾·羅格。”
他拍了拍身邊的草垛,“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坐下來歇會兒。”
謝裡斯自然是不介意的,甚至十分自來熟的挨在了裴初身邊。
監獄裡的環境比不上希珀萊家的錦衣玉食,牢房不大,隻有兩張草席鋪在稻草上麵,肮臟狹小,四周還充斥那些囚徒們不堪入耳的言語和調笑。
謝裡斯的視線無處著落,隻能落在了旁邊的精靈身上,湊近了便更直觀了,白發綠眸的精靈容貌精致秀美,皮膚帶著透明般的蒼白,看上去十分脆弱又惹人憐惜。
謝裡斯並不相信,這樣一個人會是犯下什麼大罪的惡徒。出於自己的遭遇,他如今對魔法界的庭審產生了極大的質疑。
於是他斟酌了一下,開口問道:“你也是新進來的?是犯了什麼罪,難道也是被冤枉的嗎?”
裴初聽著他兩句就將自己老底泄露的乾淨的話,隻是微微笑了笑,“怎麼,你是被冤入獄的?”
謝裡斯那雙藍色的眼眸中立刻露出痛苦憤怒的神色,他抬了抬手中的石拷,不知道第幾次講起自己悲慘的獲罪過程。
隻是在一次宴會上喝醉了酒,再次醒來時看見的便是一片狼藉的宴會場地,還有躺在他身邊,一名被利爪抓傷慘死的貴族少女,而他手上沾染的是粘稠的鮮血。
他渾渾噩噩,還沒反應便被神殿騎士包圍抓捕,說他體內龍族血脈暴走殺人,要將他以謀殺罪送入庭審。
可隻有謝裡斯知道,他體內的龍族血脈一直都被他父親封印著,根本不可能突然覺醒,更何況他能感受到自己身體裡也沒有一點魔力暴走的痕跡。
他努力申辯,可無濟於事,他被壓著經曆了一係列的庭審,最後被判有罪,關進大罪之門。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突然又有點欣慰,他對裴初說,“不過沒關係,我的弟弟——奧裡和菲斯一直都相信著我,他們說了一定會找到證據,為我洗刷冤屈的。”
“是嗎。”裴初聽見他的話隻是微微勾了勾嘴角,他說得如此信誓旦旦,卻不知道害他入獄的正是他信任的兩個弟弟。
“沒錯。”謝裡斯堅定的點了點頭,並樂觀的看著裴初,“所以你放心,如果你也跟我一樣是被冤枉的,那一定有機會可以出去的。”
裴初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對他說原主罪有所得的惡行。
這時候的謝裡斯才十八歲,過去一直生活在希珀萊家,錦衣玉食被他父親保護得很好,又因為繼承人的身份被弟弟們表現的尊重愛戴所迷惑。承受過的最大災難,也隻有這一次被陷害冤枉,關進了大罪之門。
一個陽光善良,又積極樂觀的貴族少爺,尚還沒有領會到世間最深沉的黑暗,他如此單純的認為眼前的精靈也和他一樣,是無害而善良的。
隻因為他有一副十分好看,宛若天使般美麗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