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蝙蝠俠變魔術似地拿出自己的製服, 西奧多頓時睜大了眼睛。
出乎蝙蝠俠意料的是,男孩接下來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接過製服。
隻見西奧多伸長了脖子, 一個勁兒地往自己的背後看。
“……”
蝙蝠俠按住西奧多的肩膀,阻止他想要把腦袋探進自己披風裡的動作。
“你在找什麼。”
“呃,也沒什麼, 就是那個……”
西奧多戀戀不舍地收回了視線, 表情上依舊寫滿了不得其解。
直到從蝙蝠俠手裡接過自己的全套製服,西奧多仍然沒能想通——蝙蝠俠究竟是從什麼地方把這套衣服拿出來的?
哥譚人民早已習慣,黑暗騎士的萬能腰帶裡麵,裝著一切可能派上用場的藥劑和道具。
但你要說他連黑漆漆的長披風,都是可以容納萬物的百寶箱,這就實在過分了吧。
但從外觀上看,墨黑的披風布料自然垂墜,下擺隨風微微飄揚, 一點也看不出裝著東西的樣子啊。
——要知道, 蝙蝠俠遞給他的這套製服, 可是連靴子都包括在內的!
再這麼發展下去, 蝙蝠俠沒準可以直接從披風裡掏出一個氪星人來——這是什麼更適合哥譚寶寶體質的哆啦黑夢!
當然,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西奧多僅僅二十分鐘後就得到了答案。
原來此時此刻,就在蝙蝠俠的腳下, 放著一個紙質手提袋,正好罩在披風下麵。
——當然是手提袋, 不然呢!
——沒人會把將近5kg的東西吊在披風上好吧!
***
拿著手裡的一疊衣服,西奧多沒有著急換上,他先是打開看了一下顏色。
整件製服以暗色調為主, 正麵是一種略摻了灰調的柔白,仿佛侏隼鳥胸前毛茸茸的絨羽,前胸則勾勒出一個珍珠白色的蝙蝠標誌,刻畫了他被承認和接納的身份。
背部、兩臂、兩肋,以及一隻遮掩臉部的多米諾眼罩,則以灰藍色為主。
這顏色與侏隼翅膀上第二層飛羽類似。
西奧多摸著凱夫拉製服的布料,幾乎能想象到自己穿著它,宛如一隻展開翅膀的侏隼小鳥,從哥譚的樓宇之間飛躍天空的樣子。
披風的內襯是淺褐色,像是琥珀色中摻雜了一絲紅調;靴子則是小鳥腳杆般的暗紅,比超人那雙著名紅靴子的亮度更低一點。
但哥譚月光的照映下,這雙小紅靴成為渾身上下最鮮豔的一抹點綴。
西奧多拎著它,有點驚訝地看了蝙蝠俠一眼。
“我還以為,它會更活潑一點……”
從羅賓鳥那身花花綠綠的裝扮來看,蝙蝠俠的審美應該是撞色係啊。
怎麼給他的打扮就這麼素淨?
蝙蝠俠指出:“給你搭配了紅靴子。”
“鮮豔的顏色會導致視覺重點往下——簡而言之,這套製服會顯得我腿短。”
西奧多有理有據地提出建議:“至少配個亮色的腰帶?”
蝙蝠俠沒有立刻答應,他似乎思考了一下。
“什麼顏色?”
想起羅賓鳥的經典配色,西奧多不假思索:“綠的?”
“……不行。”
蝙蝠俠拒絕的速度,快得好像這兩個字從出生起就粘在他嘴邊。
“或者紫色?”
這次,蝙蝠俠拒絕的態度更為堅定。
“NO。”
西奧多定定地看著蝙蝠俠,三秒鐘以後,他意識到問題究竟出現在哪兒。
“拜托,蝙蝠俠先生,”西奧多忍著笑問道,“您知道我的姓氏就是格林(green)吧?而且,羅賓製服上用了那麼大片的綠色做配,您也沒反對啊。”
蝙蝠俠轉過頭,尖耳頭盔下麵,兩片白色的眼斑沒有任何收縮與波動,無聲地表示了主人堅決的態度。
彆以為布魯斯不知道,西奧多姓格林,是因為來到哥譚以後,被送到的第一家孤兒院就叫格林孤兒院。
他冠上“格林”這個姓氏的時間還不足兩個月。
與其說西奧多對這個半路白撿的姓氏有認同感,倒不如說他有點享受這種可以跟蝙蝠俠有來有回地商量,互相討價還價的親密感。
那讓他感覺自己被年長者重視並寬容著。
這種小細節上的包容,帶給西奧多一種前所未有的、仿佛來自父親般的被愛著的感覺。
也讓他忍不住去開開玩笑,試探那包容是否脆弱又短暫,像是一隻曾被暴雨打濕了渾身絨毛的小鳥,警惕大膽地探出自己的翅膀尖尖。
——而蝙蝠俠願意成全這個夜晚。
麵對西奧多的玩笑,他也同樣以幽默作答。
“還是換一條藍色腰帶吧——我去聯係布魯斯·韋恩,讓他明天給孤兒院捐一棟樓,把格林孤兒院的名字改成布魯(blue)孤兒院。你可以從此改姓布魯。”
西奧多:“!!!”
西奧多大為震驚。
“天啊,你在開玩笑!”
麵罩之下,蝙蝠俠的嘴角似乎閃過一絲極其細小的笑意。
“蝙蝠俠從不開玩笑。”
西奧多:“……”
說什麼呢,彆以為我沒看見你嘴角偷偷上翹!
製服的顏色問題就這麼敲定下來,但仍然有其他問題沒有解決。
比如說,它的款式。
西奧多足足盯著這套製服看了二十秒鐘,還是沒想通為什麼它要配個黑白花紋的小短褲。
緊身衣配小短褲,正好能露出男孩的兩條大腿。
他現在上亞馬遜,下單一件女式連體泳衣,視覺上也是差不多的效果。
倘若給西奧多搭配出這身裝扮的人不是蝙蝠俠,而是韋恩,西奧多應該已經在穀歌所有渠道的舉報電話了。
沉吟片刻,西奧多儘量委婉地問道:“不好意思,蝙蝠俠先生,是材料不夠用了嗎?”
“夠用。”
蝙蝠俠顯然領會到了西奧多的意思,語氣難得地顯得有些遲疑:“……你不喜歡?”
在蝙蝠俠的印象裡,年輕孩子都喜歡這種露腿的款式。
迪克和傑森都是。
天知道當年製出第一套羅賓製服時,蝙蝠俠因為這個和迪克爭執過多少回。
但又能怎麼樣呢,自由的羅賓鳥就是喜歡自由地光著大腿。
後來,提姆選擇的服裝搭配相對保守一點——可能因為提姆的性格更偏於內斂吧。
蝙蝠俠很確定自己鬆了口氣。
而西奧多,他給蝙蝠俠的感覺跟傑森更像一些。
蝙蝠俠以為西奧多會更喜歡這個。
西奧多陷入沉吟。
他覺得蝙蝠俠人品很好,又很健談,就是審美觀點上稍微有點奇異。
不過問題不大。
看他怎麼儘量宛轉地把自己的觀念表達出來,不要傷了蝙蝠俠的自尊。
思考片刻,西奧多曲折地問:“我不太確定,所以先問問您……我是必須要先晉級成羅賓,然後才有資格穿褲子嗎?”
蝙蝠俠:“……”
這個彆出心裁的問法,當即把蝙蝠俠創得兩眼一黑。
委婉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委婉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段話,怎麼被西奧多表述出來,聽著就讓人覺得怪怪的。
蝙蝠俠繃緊下巴,伸手想把整套衣服取回來。
“我會給你調整製服款式。”
“不。”西奧多堅決又愛惜地把這套衣服抱在懷裡,“如果有新的製服,我肯定想要。但舊的這套,我也想留著。”
哪怕根本不會有穿上身的機會,它也是一件珍貴的紀念。
這套製服代表著,蝙蝠俠或許沒有認可西奧多的能力。
但他認可了西奧多本人。
牢牢抱住懷裡嶄新的衣服,西奧多忍不住低下頭,用凱夫拉麵料掩住了一個哈欠。
天色已經很晚了。
從遠處韋恩塔鐘樓上的巨大表盤上看,再過十分鐘,就要到淩晨一點半。
蝙蝠俠從披風下麵拎出一個紙質手提袋,遞給西奧多,示意他把衣服裝好。
“走吧,你該回去睡覺。”
西奧多小心地把衣服疊得整齊,連同靴底都一塵不染的鞋子一起放進袋子裡。
唯獨那件黑色外披、褐色裡襯,好似小鳥羽翼的披風,被他鄭重地披在肩膀上。
西奧多彎下腰,牽起蝙蝠俠披風的一角。
“好啦,我們回去吧。
——在燈火次第著熄滅的哥譚樓宇之間,幾乎無人知道,新生的侏隼鳥揮舞著披風,第一次朝這座城市鄭重地致意。
***
西奧多回到莊園臥室的第一件事,就是鄭重地把製服打理好,掛在櫃子裡最方便取到的地方。
換上睡衣躺到床上,西奧多剛剛閉上的眼睛又火速睜開。
他光著腳跳下地,直奔衣櫃拉開櫃門,把剛剛掛起來的製服又疊好,放在自己每次出門時背著的背包裡。
——這樣才對,有備無患。如果蝙蝠俠哪天突然召喚他,西奧多可以隨時拿出一套製服應急。
安心地躺到床上,任由潮水般的睡意浸沒了自己。
就在馬上跌入夢鄉的前一刻,西奧多又升起了一個新的念頭。
——放在背包裡,要換還得多一道拿出來的手續。
萬一蝙蝠俠今晚就召喚自己呢?
為了防止這種可能,哪怕困意再濃,西奧多也迷迷糊糊地翻身坐起。
他把掛在椅背上的背包勾過來,將連體小短褲製服抱在懷裡,心滿意足地用睡得紅撲撲的臉頰蹭了蹭凱夫拉製服冰涼的麵料。
西奧多在半夢半醒之間,模模糊糊地想道:哪怕是斯坦利半夜破門而入,他這次也不會害怕。
哈哈,正好懷裡抱著侏隼鳥的製服,嚇死他!
心中再無掛礙,西奧多幸福地墜入了甜美的夢鄉。
*
好事總是會連續發生的。
第二天清早,看著眼前的銀盤子,西奧多腦子裡蹦出了這個念頭。
就在三分鐘前,管家禮節性十足地將一個銀質托盤擺在他麵前,托盤裡盛著一枚乳白色的信封。
難道說,這就是那個……
隻在傳說裡聽過的那個……
“這是什麼?”
西奧多心裡隱隱猜到,但還是出言問了一下。
“您的零花錢,西奧多少爺。”
阿爾弗雷德單手撫胸,向他彎腰行禮:“布魯斯老爺每周都會發給孩子們一次,如果他哪周忘記了,請務必讓我去提醒老爺。”
從見麵以來,西奧多第一次真心實意地感謝闊佬。
零花錢,好耶!
快樂地拆開信封,西奧多從裡麵倒出一張嶄新的五美元。
“!!!”
居然有五美元呢,好多!
可以買一份番茄醬熱狗配兩瓶可樂了!
而且還是每周都有誒!
西奧多快樂地把紙鈔折了兩折,放進貼身的褲兜裡。
男孩雀躍的心情掩蓋不住,指尖不由得在桌麵上敲打出一串歡快的音符。
他不會因為韋恩的闊佬身份,就覺得這份零花錢給少了。
幸福感這種東西,主要看跟誰比。
當初住在梅納莊園的時候,斯坦利差點把他和提摩西殺了,還不是一分錢零花錢都沒給過他們。
他倒是送過西奧多一枚藍寶石胸針。
但西奧多懷疑,那玩意兒是隨時可以回收送給下一任男孩的。
以及,韋恩雖然沒送過他胸針,但無論在住處、生活、還是飲食上,都也未克扣過男孩們。
西奧多托著下巴,將自己躁動的良心往下壓了壓。
——算了,看在定時有零花錢發的份兒上,湊路費的時候就不要把韋恩家廚房的銀盤子偷出去賣了。
如果到時候真的缺錢,就去哥譚街頭隨意點幾個搶劫犯自助吧。
而在西奧多背後,傑森不可置信地和迪克對視一眼。
“天啊,他好高興。”
夜翼已經算是非常不在乎錢的那種類型。
他拒絕了布魯斯的信托基金,跑去隔壁城市獨立成為一名警員。
迪克沒有開布魯斯送給他的跑車,而是靠自己的工資給摩托加油,往返在布魯德海文和哥譚之間。
但和西奧多比起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市儈。
“我真的因為五美元零花錢跟布魯斯吵過架。”
紅頭罩舉雙手認同:“誰不是呢,我因此離家出走過。”
在他們身後,晚起的羅賓穿著印滿了R字母圖案的睡衣,施施然地從兩人身後經過。
德雷克小總裁不對這個話題發表意見,畢竟平時都是他給員工們發零花錢。
以及……
提姆端著他的空咖啡杯前往廚房,和西奧多擦肩而過。
同一時間,他輕飄飄地扔下一句提醒。
“裝零花錢的信封是施耐德五十周年紀念款,全球限量發行三萬個,至少價值五百美元。”
西奧多:“!!!”
二樓的迪克和傑森:“!!!”
大藍鳥從柵欄上探出半個身體,努力想把那個信封看得清楚。
“真的嗎,我感覺它的款式,跟從前裝著我們零花錢的信封一模一樣。”
傑森的表情也像是見了鬼。
“……我也是。”
而且仔細一想,用五百美元的信封裝五塊錢,這事就很像布魯西寶貝能乾出來的!
天啊,他們從前錯過了什麼?
西奧多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火速掏出手機,對著信封拍了張照片開始穀歌。
一分鐘後,他用比之前輕柔一百倍的動作把信封從盤子裡撿起來,對著拆信封時留下的一條破損心疼得嘶嘶吸氣。
“提姆,你覺得這個還能挽救一下嗎?”
提姆慢悠悠從廚房晃出來,手裡端著熱氣騰騰的新鮮咖啡,時不時地啜飲一口。
他越過西奧多的肩膀,低頭查看了一下信封上的破碎,自信滿滿地翹起唇角。
“沒問題,你直接掛到二手網站上吧。”
“……誒?”
“放上去試試,有人專門喜歡收集這個,覺得它有收藏價值。”
提姆衝西奧多眨了眨眼,清透澄澈的藍色眼眸宛如打翻的名貴首飾盒,睫毛眨動出一片金錢般的耀眼光芒。
“或許,有人願意出五千塊高價收購,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