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塔上, 蝙蝠俠和超人正在進行一段嚴肅、沉重、但又生草的對話。
從蝙蝠俠問出那句“醬料王和小醜，你覺得哪個更容易接受？”以後，正義聯盟大廳的氣氛, 好像就變得古怪起來。
超人感覺十分不妙。
但揮去腦中那股奇怪的感受以後, 超人定了定神, 心想, 人還是要相信搭檔的。
蝙蝠俠做出的選擇總是最正確的。
哪怕過程中會出現億點波折，即使蝙蝠俠不愛解釋自己這麼做的原因，哪怕過程中隊友也可能被坑一下……但相信B就不會出錯！
不就是被問了一下, 小醜和醬料王到底選擇哪一個嗎。
雖然不知道這和氪星人有什麼聯係。
但這也可能是哥譚反派最近給蝙蝠俠添了太多堵，蝙蝠俠的心情比較壓抑，跟自己隱晦分享一下心得。
沒關係, 他得體諒蝙蝠俠。
超人端起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藍眼睛裡又重新煥發出信任的光彩。
“所以，那個好消息是什麼？”
“……”
蝙蝠俠沒有立刻給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聯盟顧問不知道想起什麼，自顧自地陷入一段意味深長的沉默。
哪怕是超人這種具有超級視力、已經鍛煉出來“如何通過閱讀下巴判斷蝙蝠俠的一百個微表情”的氪星人，一時之間竟都無法看透蝙蝠俠的心思。
超人心裡又開始有點發毛。
一般來說, 隻要蝙蝠俠露出如此複雜的表情，說明事情變得讓他也覺得棘手——甚至可能連PLAN都隻預備了一半！
超人微微放輕了聲音, 儘量不帶催促地問道：“所以, 那個好消息是什麼？”
“……”
以常理來論, 這不能算是個好消息。
但和接下來要說的話相比，它又確實是個好消息了。
蝙蝠俠沉吟了片刻，沒有直接給出回答，而是拋出了第二個問題。
“你知道風箏人嗎？”
超人：“……”
他的超級大腦告訴他，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好像在一百八十秒前剛剛發生過！
風箏人這個反派, 超人還是知道的。
這人屬於DC老倒黴蛋了。
過去一年裡，超人一共去過哥譚二十六次。
這二十六次中，至少十八次他都聽見有反派在商量：
“什麼？實在找不到能翻過高牆的方法？去揍一頓風箏人讓他設計個裝置吧！”
——這是小醜女說的。
“你居然敢抱怨你這車根本創不過蝙蝠俠的蝙蝠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彆想因為這個就從我這退貨。”
“哦，原來隻想提升一點性能。這個好說，你去綁架風箏人，揍他一頓，讓他給你的車子做個升級吧。”
——這是黑麵具說的。
“如果你想買個看得過去的直升機座駕，至少得給我這個數。”
一陣彆有深意的沉默。“哦，看來你出不起這個價錢。那你隻好去揍風箏人一頓，讓他給你量身定製一個滑翔翼碰碰運氣了。”
——這是企鵝人說的。
恰好每一次都能聽見風箏人要挨揍/正在挨揍路上的超人：“……”
不愧是哥譚。
在這裡，連做超級反派都這麼有壓力。
收回自己的思緒，抱著一絲對風箏人的憐憫和同情，超人點了點頭。
“我知道他。”
蝙蝠俠為什麼忽然提起醬料王，又提起風箏人？
難道是醬料王把風箏人揍了一頓，逼風箏人給他改造出了新的醬料槍，例如可以從天空淋灑蛋黃醬的那種嗎？
超人糾結地皺起了眉頭。
他應該先驚訝一下嗎，居然連醬料王都能揍風箏人了？！
但比起那個，他果然還是還是更同情需要洗頭、洗衣服的哥譚市民們啊。
帶著油脂的有色醬料，真的很難清洗。
露易絲和超人提起過這個。
但讓超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下一刻，蝙蝠俠居然又用同樣的格式，問出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問題。
“那風箏人和小醜，你覺得哪個更容易接受？”
超人：“……”
不祥的感覺增加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氪星人無往不利的直覺，這一次不但像朵陰雲一樣籠罩在自己頭上，甚至這朵烏雲還逐漸向外擴散，蔓延到了蝙蝠俠頭頂，把哥譚騎士也包括在其中！
身為多年好友，超人已經很了解搭檔的性格。
彆看蝙蝠俠對外雷厲風行，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除了不殺人之外簡直百無禁忌，但他其實是有一點拖延症在身上的。
對敵的時候不明顯，作戰的時候也不明顯。
隻有對著難以處理的家庭問題時，這個小小的缺點才會暴.露出來。
比如傑森。
當年紅頭罩和蝙蝠俠在哥譚分庭抗禮，大有一統哥譚黑dao之勢的時候，蝙蝠俠雖然做了快一百個預案，但每次執行起來時，都忍不住往後拖一拖。
這點拖延，其實不會事態的發展起到任何影響。
但稍微往後延一延，蝙蝠俠的心裡會稍微舒服一點。
——就像他現在這個氪石粉割肉的問法，很顯然就是拖延症有點犯了！
超人心驚膽戰地想道：難道又是一款蝙蝠家的家庭問題？
但蝙蝠俠的家庭問題，和醬料王、風箏人又能有什麼關係！
小醜的詭計，能把蝙蝠俠的第二任羅賓騙到薩拉熱窩。
而醬料王和風箏人哪怕捆一塊兒，最多也隻能把第三任羅賓引到哥譚市政府門口第二個公交車站，不能再多了。
麵對蝙蝠俠的反常，超人心中，關於新出現氪星人的事態緊要程度，已經往後排了排。
現在排第一的，是蝙蝠俠的個人問題。
“B，你是不是……？”
遇到了什麼麻煩？/碰上了什麼棘手的問題？/家裡又出現了新的矛盾？
幾個不同的問法，在克拉克的舌尖上轉了兩圈，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然而蝙蝠俠隻是屹然不動地看向他。
雖然聯盟顧問不曾說話，可他冷酷收緊、帶著些許青色胡茬的下巴線條，仿佛在重複之前那個問題：“——風箏人，還是小醜？”
超人隻好回答：“風箏人。“
超人用自己的超級視力打賭，蝙蝠俠真的鬆了一口氣。
超人：“？？？”
什麼意思，不選擇小醜有這麼讓人欣慰嗎？
這不是正常人都會做的選擇嗎？
緊接著，他就聽蝙蝠俠說道：“那現在，這裡一共有兩個好消息。”
超人：“……”
超人：“？？？”
不，你這個問法、還有你提到的這些人，怎麼聽都不是好消息吧！
這三個名字不管怎麼排列組合，也組合不出一個好結果啊！
除非是醬料王和風箏人聯起手來，把小醜殺了……
蝙蝠俠可能會對此態度嚴肅。
但超人保證，自己一定會很高興的。
可惜，以雙方實力對比，那種事發生的可能性，甚至小於盧瑟長出一頭茂密靚麗的秀發。
而蝙蝠俠的異常還在繼續。
在聯盟主席提心吊膽的注視下，蝙蝠俠梅開三度。
他端起自己帶著蝙蝠標誌的水杯，沒有喝，反而把它朝桌子中心又推遠了一點。
在短暫地克服了上湧的拖延情緒後，蝙蝠俠繼續問道：“你知道……毒藤女嗎？”
按照循序漸進的道理，在提過醬料王和風箏人以後，也該拿毒藤女這個等級的反派出來過渡一下了。
超人：“……”
超人差點想要一秒鐘飛到韋恩莊園，找阿爾弗雷德問問究竟。
——布魯斯是吃錯了東西？被魔法打中了？還是又被反派劫走了一個羅賓？
今天的蝙蝠俠不對勁，而且是很不對勁兒！
正義聯盟全體成員都知道：倘若聯盟主席、人間之神、紅披風超人無意間中了對方的魔法，掉頭成為他們的敵人，隻要蝙蝠俠還在，局勢就有挽回的可能。
但如果失守的人換成蝙蝠俠，那問題就大條了！
超人現在，就正處於這個感覺問題要大條的階段裡。
他在心裡暗暗祈禱：拉奧啊，隻要B不出問題，接下來無論麵對什麼大事，都不值一提。
哪怕蝙蝠俠當麵告訴他，那個小氪星人就是布魯斯的新養子、之前被正義聯盟閒暇時八卦了小半個月的主人公，超人也能接受！
受不了空氣裡凝結的古怪氣氛，超人主動搶答。
“B，你接下來是不是要問我，毒藤女和小醜之間更能接受哪個？”
“……”
蝙蝠俠的半包式頭盔頂上，帶著一對尖尖的黑耳朵。
如果他點頭的話，克拉克光是觀察耳朵就能發覺。
但現在，這對耳朵紋絲不動。
而蝙蝠俠的麵罩底下，散發出了一股“蝙蝠俠讚同的眼神”。
超人有點心累地給出了選項，並預言了接下來所有的選項。
“毒藤女，我肯定選毒藤女——如果接下來還有類似問題，我都盲選沒有小醜的那個。”
看這架勢，蝙蝠俠仿佛要把《哥譚反派記錄手冊》上所有的名字都輪一遍！
而對於超人來說，隻要不是小醜，其餘是誰都沒有那麼糟。
克拉克歎了口氣，誠摯又真心地看向蝙蝠俠：“B，無論你遇到了什麼事，都可以直接跟我說。”
此時，他已經隱約有種預感：今天蝙蝠俠把他留下來，多半是為了蝙蝠家的家庭問題，和那個氪星後代無關了。
算了，哥譚騎士沒有分享情報的美德。
但當他覺得合適的時候，就會說的。
結果下一秒，事態忽然峰回路轉。情報猶如蝙蝠洞裡想開就開的紅太陽燈，劈頭蓋臉地糊了超人一身。
這一刻，蝙蝠俠單刀直入、圖窮匕見。
他說：“你還記得之前基因檢測的那個氪星後代嗎？”
超人：“！！！”
啊，居然還能繞回來！
而且真的是因為這件事啊！
毫不猶豫地，超人“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他認真地看向蝙蝠俠：“B，如果你要問我，‘氪星後代和小醜之間，哪一個更容易接受’……”
他就真的把蝙蝠俠送回蝙蝠洞檢查身體！
能問出這個問題的人，精神明顯已經不正常了。
無論讓誰來回答，比紮羅都比小醜要好一千倍！
幸好，蝙蝠俠沒有繼續問出同款問題。
他靜靜地坐著，繃緊的下巴稍微鬆弛了一點，看起來仿佛有點安心。
“那麼，我之前說的那個好消息……”
短暫地停頓了一下，蝙蝠俠仍然用他37°的嘴，吐出了無比嚴寒冷酷的冰冷語句。
“那個氪星後代身上，檢測出了醬料王的DNA。”
說完這句話後，仿佛終於完成了什麼任務，又像是掀開了一個塵埃落定的結果。
蝙蝠俠身上竟然散發出了一種非常擺爛的氣質，仿佛在說：“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你可以接受的吧”？
超人：“……”
超人：“！！！”
不啊，這要他怎麼接受啊！
這一刻，大都會的超級英雄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點聽不懂英語。
蝙蝠俠剛剛說什麼？
他說，什麼和什麼之間有DNA聯係？
——醬料王？氪星後代？
超人這輩子都想象不到，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詞語，到底要怎麼拚湊在同一個句子裡！
這是個多麼冷冽刺骨的消息！
就連北極的冬風，都比這句話更有溫度！
超人若無其事地坐回椅子裡。
比起相信這個消息，他還是更傾向於把蝙蝠俠帶回蝙蝠洞看看。
哥譚騎士對人間之神的了解，遠比他以為的要深。
超人稍微一動，蝙蝠俠就意識到了對方要乾什麼，繼而進一步意識到，隻有委婉是行不通的。
消息已經公布，蝙蝠俠又用更直白的語言重複了一遍。
“是的，從基因學上來說，你和醬料王之間，有一個孩子。”
超人：“……”
每一個單詞，都化成純氪石打造的蝙蝠鏢，biubiu射進了超人的心窩裡。
蝙蝠俠確實不殺人類。
但他隻用一句話，就差點殺死了氪星人！
人間之神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從表情上看，哪怕被一柄氪石長矛穿胸而過，也難以讓他受到同等嚴重程度的暴擊。
克拉克端起內裡空無一物的水杯，開始拚命地往自己嘴裡灌空氣。
大概暴風吸入了幾百立方米的空氣，讓正義聯盟的大廳一時之間都有點缺氧以後，超人終於稍微從得知這個消息的震驚情緒中緩和過來。
他抹了一把臉，把耷拉在額頭上的那縷小卷毛重新扶起。
過人的超級大腦，讓他不但清楚地記著蝙蝠俠做下的那個創人結論，而且還難以忘記之前發生的那場對話。
如果醬料王的比較是為了這個，那麼風箏人和毒藤女……
懷著最後一絲僥幸，超人堅強地問道：“那你之前提到的那些名字……”
蝙蝠俠朝超人點了點頭。
超人：“……”
人間之神的藍眼睛，終於徹底失去了光彩。
他保持著一種心如縞素、古井無波的眼神，安靜地聽著蝙蝠俠宣讀了以下消息。
“從基因學上來說，你和風箏人之間，也有一個孩子。”
超人屏住了呼吸。
“從基因學上來說，你和毒藤女之間，仍有一個孩子。”
超人彆過了腦袋。
“從基因學上來說，你和殺手鱷之間……”
超人……超人終於無法再繼續聽下去了！
“等一下，B，彆再說了。”
他聽“基因學”這個單詞已經快聽吐了。
克拉克用手按住桌麵，生生掰斷了大廳會議長桌的一塊桌角。
“你隻要告訴我，除了小喬之外，我現在究竟有幾個孩子？”
蝙蝠俠冷靜地宣布：“一個孩子。”
超人：“……”
啊？
你說什麼？
我和醬料王、風箏人、毒藤女、殺手鱷共同擁有一個孩子？
這件事，不管是從人類的生物學常識，還是氪星人的生物學常識來說，都實在太超過了！
更讓超人絕望的是，他忽然意識到，按照蝙蝠俠先前的說法，這些消息居然都算是好消息！
那世上還有什麼可以稱之為壞消息的消息嗎？！！！
哪怕有人現在就告訴他，他和盧瑟之間有一個基因學上的孩子——
哦，那這確實是壞消息。
超人緊盯著蝙蝠俠緊閉的雙唇，等著他宣判接下來的重重一擊。
超級反應讓他在聲音傳入耳朵之前，就已經先通過唇形讀出了那個單詞。
好消息：不是盧瑟。
壞消息：是小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