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的康納爬起來，連夜離開了這個家。
之前在正義聯盟的時候，鋼骨送了他一部手機。康納用手機搜索了盧瑟集團的所在地，然後踏著夜色，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腦海裡，屬於超人的那部分基因告訴康納：盧瑟並不是好人，而且經常為了他自身的利益，做一些錯誤又殘酷的事。
可是，除了那裡，康納感到無處可去。
——然後，超人在半路上攔住了他。
語言根本無法描述那一刻康納心中充滿的挫敗感。
他意識到了，對於自己的出現，超人其實也很意外，而且並不適應。
隻因為克拉克是個寬厚的人，才儘力給自己營造出他認為自己應該擁有的，關於家的一切。
克拉克越是包容，康納就越是惱火，感覺自己無地立足。
他忍不住想要激怒超人，故意曲解對方的意思：“你為什麼要來攔我？放心吧，我不會把你的真實身份說出去。”
超人卻說：“我並不擔心這個。”
“……那你對我有什麼安排呢？事先說好，我不想再看小記者克拉克的生活，也不想回到小喬的家了。”
藍色眼睛裡出現了受傷般的神色，康納心中略略一緊。
但就像飛機噴吐著煙氣劃過藍天那樣，當白煙散去，那雙蔚藍色的眼睛就重新恢複到廣袤無垠的狀態。
隨後，和康納記憶中的第一麵一樣，超人主動對他伸出了手。
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之間沒有再隔著一道培養皿玻璃。
康納後退了半步：“你要做什麼？”
超人誠懇地看著他。
“雖然我現在成為了一名記者，在大都會組建了一個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在我的靈魂深處，或許永遠存在著一個來自堪薩斯鄉下的小鎮男孩。”
“……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超人半蹲下來，扶住康納的肩膀。
“我隻是想問你，如果不想回家的話，那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見見我長大的地方？”
“……”
望著那隻伸來的手，聽著克拉克真誠的勸告，康納沒忍住，再次屈服了。
人間之神哪怕身處黑夜，身影也熠熠地閃爍著光亮。
恍惚之間，康納回憶起自己超人打破自己的培養皿，放自己出來的那一瞬間。
——多麼明亮。
——多麼耀眼。
***
超人完全想不到，康納會藝術性地腦補這麼多、
就像康納也想不到，超人此時正在心中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二十分鐘之前，在聽見康納悄悄離開的聲音以後，超人震驚坐起，然後給同事們火速群發了一條消息。
——“青春期的孩子離家出走了，應該怎麼辦？”
蝙蝠俠第一個給出回複。
如果在平時，超人一定會感慨於搭檔的可靠。
但現在，一想起被布魯斯收養的西奧多，超人就忍不住心驚膽戰：
B這麼熟練，不會是西奧多也離家出走過吧！
再定睛一看，蝙蝠俠給出的答案，更像是他早期的自身經驗。
蝙蝠俠：“不管怎麼樣，先把人帶回來再說。”
蝙蝠俠：“如果離家出走之前你們吵架了，告訴他你不同意。”
超人：“……”
他雖然沒帶過青春期的孩子，但也聽說過青春期孩子性格都比較叛逆。
B這樣做，好像不行吧！
鑒於蝙蝠家出名的家庭人際關係，克拉克盯著那條信息看了五秒鐘，還是沒敢照做。
他悄悄地給蝙蝠俠發了一條私聊消息。
克拉克：B，你實話跟我說。
克拉克：西奧多，他也離家出走過嗎？
蝙蝠俠的頭像圖案，就和他本人的製服一樣，是純黑色的。
之所以指出這一點，是為了強調，假如沒有像克拉克這樣的超級視力，普通人是很難從那個黑白色頭像的亮度變化裡，看出蝙蝠俠當場就選擇下線的。
克拉克：“……”
你為什麼不回答？你是心虛了嗎，B？
所以，西奧多真的也離家出走過？！
猛然之間，克拉克又想起了此前一言不合就下線的紅羅賓。
超人：“……”
再說一遍，蝙蝠家的育兒方針真的很有問題！
像是為了佐證這個觀點，不到半分鐘，大群裡刷出了夜翼的回複。
與其說他是在回複超人，不如說是在隔空調侃蝙蝠俠。
夜翼：“青春期的孩子離家出走了？這個我有經驗。”
夜翼：“你可以帶這孩子回來，和他大吵一架，氣到頭上再互相打一架，直到家裡的老人家出來拉架為止。”
夜翼：“哪怕氣氛暫時緩和，也不要太放心，因為第二天你們肯定還會再打一架。”
夜翼：“直到你的青春期小孩帶著新製服前往隔壁城市，等過段時間，你就寄張支票給他，問他要不要回來吃聖誕節晚餐。”
超人：“……”
蝙蝠俠：“……”
雖然夜翼回複了很長一段話，貌似非常用心。
但克拉克怎麼看怎麼覺得，迪克分明是在形容幾年前的夜翼單飛史。
超人預感，他好像又被夾到一款蝙蝠家的家庭問題裡麵了。
幸好還有神奇女俠！三巨頭中永遠靠譜的女俠！
關鍵時刻，神奇女俠也分享了自己的經驗。
神奇女俠：“在天堂島，當我們認為女孩兒已經長成一個合格的戰士後，就不會乾涉她去獨自打獵的事。”
神奇女俠：“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試著讓孩子自己長大。”
超人：“……”
克拉克麵露難色。
他已經看見，康納在搜索了地圖定位以後，堅定地朝著盧瑟集團的方向走了。
讓孩子自己長大，不代表眼睜睜地看著孩子誤入歧途吧！
像是忽然發現了同事們之間熱火朝天的討論沒帶自己玩，海王居然也冒出頭來，十分辛酸地分享了一款自己的家庭問題。
海王：“過於大齡的青少年也有參考價值嗎？”
海王：“如果有的話——帶他回來，和他吵架。吵不過他，去海裡隨便揪一條魚說話。”
超人：“……”
蝙蝠俠：“……”
神奇女俠：“……”
同事們的家庭形態，真是各有各的奇異之處。
最後，還是大半夜不睡覺的鋼骨給了一個客觀公道的建議。
鋼骨：“呃，我想，假如我們討論的是康納的話，你該給他找一些同齡人玩伴。”
很有道理。
康納缺乏和人相處的經驗，更是完全沒有和同齡人相處過。
超人想到了少年泰坦聯盟，決定過兩天去和紅羅賓說一下這事，把康納也加進去。
以及……
克拉克不太確定地想：西奧多和康納之間，彼此應該也算一款合得來的同齡人玩伴……吧？
同事們的建議超人心領了，但是都缺乏一些可以立刻執行的可操作性。
丈夫的這番輾轉反側，吵醒了枕邊的露易絲。
揉著惺忪睡眼，聽說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以後，露易絲整個人也差不多清醒了。
她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潤了潤嗓子：“你想過帶康納去你長大的地方，見見瑪莎嗎？”
瑪莎，就是克拉克的養母，一個溫柔善良，和藹可親的老太太。
所有見過她的人，幾乎沒人不喜歡她。
克拉克聽了，雙眼一亮。
***
事實證明，瑪莎是一劑安撫心靈的良方。
或者說，真正起到安撫作用的，是瑪莎身為母親的愛。
在聽說康納的身世以後，從一見麵開始，瑪莎就給了康納無條件的愛與接納。
便如同當初她和自己的丈夫發現嬰兒超人以後，無條件地接納一個明顯不同常人的氪星寶寶那樣。
克拉克向主編請了半個月的假。
這半個月來，他和康納一起，在鄉下幫瑪莎的忙。
他們收割農田、對著機械書修理壞掉的拖拉機。
超人教康納應該如何控製自己的能力。
訓練累了以後，他們就去果園裡摘桔子，瑪莎會挽著午餐籃給他們送飯，籃子裡裝著香噴噴的水果餡餅。
秋風將麥浪吹出波濤似的起伏，也吹平人心中委屈的溝壑。
半個月後，超人帶著康納重返大都會。他們回到家裡，再次與露易絲和小喬吃了頓晚飯。
這一次，康納不再是話題和目光集中的焦點，他也並不認為這是一種冷待。
他自然而然地去廚房取來了餐勺和叉子，當康納坐上飯桌時，意識到所有人都正在看他。
康納自然地笑了笑：“櫥櫃裡餐具位置的擺放，就和瑪莎家裡一樣。”
克拉克也笑了起來：“兩個家都是這樣。從小到大，我已經習慣了。”
康納點點頭：“我也習慣了。”
望著康納平靜而隱隱散發著光澤的臉龐，超人認為，已經是時候了。
於是在當天晚上，克拉克告訴康納：“接下來，我們計劃去哥譚一趟。”
“哥譚？”
一聽到這個單詞，康納立刻聯想起當地的地標性景點——蝙蝠俠。
“你要去找聯盟顧問商量事情嗎？”
“……一部分。”
超人深深地吸了口氣。
接下來要說的這番話，就連超人都得先給自己鼓個勁。
望著克拉克臉上有些為難的神色，不知道為什麼，康納忽然想起了小記者最初麵對自己時，好幾次露出的局促表情。
而這一次……
出於氪星人的敏銳直覺，一種古怪的預感籠罩了康納的心臟。
然後下一秒鐘，他就聽超人說道：“其實，你還有一個兄弟。”
“是比紮羅嗎，我聽說過他。”
“……不是比紮羅。”
康納戰術後仰，他看了一眼書房的方向，露易絲正在裡麵加班趕稿。
他十分謹慎地問：“這個新兄弟，是露易絲生的嗎？”
克拉克有點悲哀地閉上眼睛：“不。”
“……”
一般家庭的孩子，這時候多半會想到父親出軌。
但康納不一樣，他隻想聯想到實驗室捏人。
由此可見，家庭成長環境是多麼的重要。
康納：“這個新兄弟，也是盧瑟製造的嗎？”
超人不太確定：“……應該吧。”
雖然還沒找到切實的證據，但據蝙蝠俠的推斷，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康納輕搓手指，一種同為人造人，自己已經先在家裡打過前哨的責任感湧動而出。
除此之外，對於這個新兄弟，他還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競爭意識。
“他也是……用你和盧瑟的基因共同製造的嗎？”
超人：“……”
不，這種事發生一次就夠了。
“西奧多有我的一半基因。至於另一半……”
關於西奧多另一半基因的來曆……
隻是在腦子裡想想，超人就已經覺得眼前失去光亮。
麵對康納充滿求知心的單純眼神，克拉克怎麼都說不出“是我和阿卡姆的基因共同捏的”這種令人絕望的答案。
所以到了最後，超人也隻是說：“你願意的話，我明天帶你一起去見他。”
“他還不知道我們的身份，蝙蝠俠建議，最好循序漸進地和他加深關係。”
望著康納若有所思，像是接到什麼任務一樣的眼神，超人輕輕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對方不要這麼緊張。
“倘若你們兩個相處得好，我會很高興你們彼此都多了一個玩伴，也多了一個新兄弟。”
***
這幾天來，西奧多就連做夢的時候，都想著完成蝙蝠俠布置給自己的任務，破解對方現實中的真實身份。
一旦完成這個任務，將標誌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再進一步。
而且西奧多有種預感——蝙蝠俠的真實身份，對自己來說非常重要。
除了他們初遇的小巷，西奧多還陸續調查了其他地方。
——孤兒院的院牆附近、韋恩塔的滴水獸後、據說經常能看見黑暗騎士出沒的幾座鐘樓。
甚至連出售蝙蝠套餐的漢堡店，西奧多都去過一次。
結果也不算一無所獲。
西奧多在那裡買了份蝙蝠超愛套餐，裡麵的漢堡加了雙倍花生醬，好吃！
原來蝙蝠俠也喜歡吃花生醬。
怪不得《夜巡行動手冊》裡，專門有一條是用來提醒自己夜巡前不要吃花生醬呢。
一定是因為花生醬的熱量高，蝙蝠俠怕長胖。
之前蝙蝠俠特意給他的提示，西奧多聽出來了。
西奧多猜測，蝙蝠俠最近會以他的現實身份，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沒準還會同時帶著羅賓。
所以這些日子以來，西奧多非常喜歡觀察出現在自己周圍的人類。
首先，蝙蝠俠是一個目測身高一米八五以上，肌肉發達、身手不凡的成年男性。
這種人一旦出現，就會像是鶴立雞群那樣，下意識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在西奧多的印象裡，蝙蝠俠的性格並不高調。
所以他猜測，對方會用變裝或易容的形式，偽裝出駝背、佝僂、坐輪椅等情況。
至於他那一看就輪廓鮮明的肌肉塊頭，多半會用大一號的服裝進行掩飾。
恰好在這一天，西奧多剛走到莊園門口，就感覺不遠處有人正在看著自己。
他敏銳地抬起頭來，隻見一個黑發藍眼的男人，透過土氣的黑色鏡框，朝自己投來目光。
男人不停地局促推動著鼻梁上的眼鏡。
他的後背有些彎，但這改變不了他本身高大的骨架；他身上的西裝不太合體，然而透過衣服下隱約浮現的線條，西奧多還是辨認出了對方結實的輪廓。
最關鍵的是，男人身邊還跟著一個少年。
少年人生著一頭黑發，長著一對動人的藍眼睛。
每當這個少年看向自己時，眼神裡似乎都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西奧多：“！！！”
等一下，這兩個人……
猜想拚圖的每一塊，好像都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