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他就瘋狂嚎叫了起來。
“沒有解藥!根本沒有那種東西!如果有的話,我就不用藏在這裡,給自己戴上防毒麵罩了!”
黑麵具已經看透了,這個瘋子,完全是跟小醜一個類型的人。
甚至,他心裡嚴重懷疑,這是不是小醜追逐蝙蝠俠追逐得失了智,所以按照同等規格,製造出來的小醜鳥。
根據小醜這段時間的表現,黑麵具做了個簡單的推理:
自從越獄以後,就再也沒人能聯係上小醜。
說明他一定在暗搓搓地搞什麼大事。
極有可能,小醜就是在計劃他的小醜鳥現世!
話音未落,硬幣已經打著旋落進西奧多掌心。
他隻低頭看了一眼,就發出一陣前仰後合的神經質爆笑。
於此同時,西奧多神秘地合上了手指。
他蓋住了那份隻有自己才知道的答案。
西奧多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
“看來,我得遵守賭注。”
下一秒鐘,他毫不猶豫地舉起黑麵具,把他往更深更濃的綠色氣體裡塞。
此時此刻,侏隼鳥就像是一個薛定諤的盲盒。
沒人知道他在硬幣拋擲的結果裡看到了什麼,也沒人知道他所下的賭注是什麼。
這種未知,甚至比一個明白的、已知的、最糟糕的結果,還要更讓人恐懼。
已經吸了好幾口恐懼毒氣的黑麵具,喉嚨裡發出含糊的聲響。他這次回答的反應飛快,不知道究竟在毒氣幻象裡看見了什麼。
“有!我有解藥!給我防毒麵具,我把東西給你!”
西奧多把人從綠色的恐懼毒氣裡拖出來,給他扣上一個防毒麵罩。
黑麵具大口大口呼吸著乾淨的空氣,唯一沒有折斷的右腿時不時因為神經毒素的作用抽搐一下。
他恢複了一點理智,開始考慮小醜和他的小醜鳥是不是發生了分贓不均的內訌。
——沒錯,在黑麵具的最新概念裡,西奧多已經被他定義成了小醜鳥。
“這是稻草人最新發明的改良版恐懼毒氣,稻草人從來就不製作解藥。他隻給了我們一人一支舒緩劑防止意外——我發誓,就一支,真的沒有藏私。”
“至於笑氣……”
黑麵具狡猾地轉了轉眼睛:“小醜還用著老版本的笑氣,如果你想要解藥,為什麼不去綁架蝙蝠俠?”
西奧多:“……”
多麼天才的建議。
蝙蝠俠聽了,都會把你倒吊起來掛在全城最高的鐘樓上三天三夜。
把從黑麵具那裡獲得的舒緩劑裝進腰帶,西奧多倒提著這家夥,在一眾打手的包圍下,從容地把黑麵具扔進了彆墅裡機關最多的一間機關室裡。
機關室的房頂已經被西奧多暴力掀開,他就站在殘破的牆頭,對著黑麵具歪了歪腦袋。
防毒麵罩上,已經乾涸的血盆大口,仿佛正在露出微笑。
黑麵具:“……”
可能是光影造成的奇妙錯覺,有那麼一秒鐘,下墜的黑麵具居然覺得,自己看見的不是小醜,而是自己的老對頭企鵝人。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企鵝那種不會飛的笨鳥,哪能培養出這麼精神病氣質十足的阿卡姆大成鳥!
小醜,絕對是小醜。
這家夥的導師除了小醜,絕不做第二人想。
落入機關叢的前一刻,黑麵具口中爆出一長串連綿不絕的咒罵。
西奧多不解地歪了歪頭。
他也不太明白,為什麼乾掉黑麵具的是自己,他卻在大罵小醜,還讓小醜洗淨了**等著。
可能這就是恐懼毒氣的特殊效果吧?西奧多不太確定地想著。
算了,仇恨值落在彆人身上也挺好。
就讓反派們之間自己窩裡鬥去吧。
***
黑麵具被扔進機關室以後,打手們幾乎全都湧去救自己的老板。
隻有一小部分還沒有經曆過職場蹉跎,不知道拍馬屁比辦事更重要的愣頭青,才來攔截西奧多的腳步。
這麼一點人,西奧多輕鬆地把它們擺平。
他扶著自己的耳麥,輕盈地跨上一架新機車——沒錯,彆墅門口停著一排機車,現在隨便西奧多挑了。
“侏隼鳥完成任務,已鉗製住黑麵具,並獲得恐懼毒氣舒緩劑。廢舊的黑麵具待回收。”
頻道裡,芭芭拉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立刻回答。
這是侏隼鳥第一次出大型任務,她不太放心,於是開啟了侏隼鳥設備上的同步音畫功能,在旁邊幫西奧多壓陣。
但呈現出來的結果,卻讓她稍微有點懷疑人生。
該怎麼說呢……任務目標確實達成了,而且超額達成。
但神諭總是有種錯覺:好像侏隼鳥並不是一隻蝙蝠係小鳥,而是個從阿卡姆借調過來的臨時工……
搖了搖頭,把這種感覺從腦海內揮掉,芭芭拉手指飛快地敲打鍵盤。
“這裡是神諭。侏隼鳥,我已經把你的位置同步給羅賓,他會去和你彙合,接手舒緩劑分析成分,在第一時間內產出解藥。”
“當前情況通報:黑麵具、螢火蟲、謎語人、殺手蛾已解決。”
“風箏人、稻草人、小醜仍然下落不明中。”
下一秒鐘,不知道從屏幕中看到了什麼畫麵,芭芭拉倒吸了一口冷氣。
“怎麼了?”
一個有點陌生的聲音從頻道中響起。
西奧多花了半秒鐘時間才反應過來,說話的竟然是紅頭罩。
芭芭拉語速飛快地說:“GCPD剛剛從天空上擊落了一架飛艇。”
“他們射下後才發現,飛艇中含有自爆裝置。如果被破壞,高濃度氣體將在高壓下發生爆炸……”
說到這裡,神諭停頓了一下。
哪怕是和她不太熟悉的西奧多,都能聽出女人聲音裡的沉重。
“就在剛剛,裝置啟動,恐懼毒氣現在已經蔓延了小半個城市。”
蝙蝠通訊裡,一時間無人發聲。
片刻以後,羅賓第一個開口:“針對笑氣的解藥,蝙蝠洞裡還有儲備,讓便士一進行調動和派遣。”
“但這次的恐懼毒氣是最新版本,我剛剛試過了,我們原本的解藥對此用處不大。我現在就去和侏隼鳥彙合,分析他手裡的舒緩劑。”
紅頭罩發出一聲清晰的咒罵。
“可以,我去追蹤稻草人。”
神諭問道:“有什麼追蹤方向嗎?”
街巷之中,紅頭罩仰頭看向天上的飛艇。
“我觀察過了,飛艇的路線可以根據環境實時變動,說明背後有人正在實時控製——多半是風箏人或者稻草人。”
“我拆一個飛艇,破解它的中樞核心,開啟反追蹤程序,就能找到他們兩個藏在哪兒了。”
“好的,注意不要引發飛艇的自爆程序。”
頭罩裡麵,傑森咬了咬牙:“我儘量。”
就在紅頭罩彈出勾爪,尋覓附近趁手的,可以用來當做跳板的建築物之際,又一個聲音在頻道中響起。
“還是讓我去拆吧。”
意識到說話的人是誰,連羅賓都愣了一下。
“……侏隼鳥?”
西奧多抬起頭,眼也不眨一下地看著頭頂漂浮而過的飛艇。
普通飛機飛行時,都會在身後拖出兩道長長的白線,過一會兒才會散成煙霧。
但此刻,凡是飛艇經過的地方,幾乎瞬間就潑灑出一股股滾雲般渾濁的綠氣,將碧藍的天幕也遮蓋住。
西奧多一邊開口,一邊凝視著飛艇。
通過透視功能,風箏一般的外殼在他眼中恍若無物。
那些規律而複雜的零件構成,無一不遵循著空氣動力學的奧秘。
任何在外人眼中看起來複雜難解的零件,都規律得像是強迫症患者收拾過的櫃子。
西奧多驚訝地發現,這隻飛艇令他感覺如此熟悉。
裡麵的內部構成,親切得簡直像西奧多的床底。
“我好像很熟悉它。”
侏隼鳥越說越肯定:“我能完美拆卸它,不會觸發自爆裝置,也能把可供追蹤的中樞核心帶下來。”
這麼艱巨的任務,本不應該交給一個還沒通過實習期的義警執行。
但想起西奧多的身世,所有人都不由得沉默了一秒鐘。
這種事讓侏隼鳥來做,還真屬於某種專業對口。
“那就我和侏隼鳥一起,各乾各的,雙重保險。”紅頭罩一錘定音,“我這就開始了。”
話音未落,傑森彈出手中的鉤鎖,借著建築物的尖頂,逐漸往飛艇的方向攀升。
西奧多先把到手的舒緩劑放在附近一個安全的地點,讓羅賓一會兒自行來取,然後才如法炮製。
他對鉤爪的使用遠不如傑森那麼熟練,比傑森晚了一分多鐘才爬上飛艇。
西奧多剛剛把自己固定在風箏的背部,就聽見紅頭罩低低地詛咒了一聲。
“風箏人,他有病吧!”
“怎麼了?”
傑森煩躁地抓了抓頭罩殼:“內部結構和被擊落的那架完全不一樣……我懷疑風箏人做了二十個不同的風箏。”
能攢下二十個不同結構的自爆風箏,他到底在阿卡姆裡挨了傻逼甲方們多少遍打啊!
難怪一直不見風箏人露麵。
不會是早就被稻草人錘成打糕了吧?
傑森相信自己能搞定這個。
但更陌生的結構,就意味著需要投入更多的時間。
而時間在此刻,就是最寶貴的東西。
相比之下,西奧多拆解的狀態就更加穩定快速。
他的身影幾乎完全淹沒沒在綠色的毒霧之中,正常人很難在這種濃度的毒氣中視物,但靠著護目鏡上自帶的夜視功能,西奧多可以看清每一處零件的走向。
有些零件他還是第一次接觸。
可西奧多依然能輕鬆地卸開它們,就像是在做一道熟練的習題。
隻是,這種入神的專注狀態並未能保持太久。
漸漸地,西奧多耳畔似乎響起一道冷酷而熟悉的聲音。
“西奧多。”
那聲音在叫他。
“西奧多。”
那聲音連綿不絕。
“為什麼不敢回頭,是不敢麵對我,還是不敢看提摩西現在的樣子?”
——提摩西!
西奧多悚然回頭,隻看見空蕩蕩的一片綠色霧氣。
“……”
怎麼回事?
斯坦利早已經死去,現在這個聲音……
等等?
西奧多猛地意識到,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恐懼毒氣。
防毒麵罩並不能完全隔絕汙染,隻是能最大效果地過濾掉毒氣。
但他現在正位於毒氣的源頭,恐懼毒氣的密度已經高到無法被麵具篩除。
呼吸之間,毒氣難免被西奧多吸收了一些。
手上動作幾乎要快出殘影,西奧多一口氣摘掉兩個零件,同時在頻道裡詢問。
“麵罩不足以過濾所有恐懼毒氣了,怎麼辦?”
紅頭罩微微一愣:“不夠嗎?但是這個距離,我……”
下一秒鐘,他也反應過來了:“等一下,你沒有對付稻草人的經驗!”
蝙蝠係全體義警,平均每人都中過兩到三次恐懼毒氣的暗算。
大家都有對抗恐懼毒氣的經曆,而且體內也有相應的抗體。
但侏隼鳥沒有!
他不但一點抗體沒有,還一上來就吸到了最新的恐懼毒氣plus版,而且還是主動湊到毒氣最濃的地方吸的!
羅賓瞬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現在,從飛艇上離開,侏隼鳥。”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被恐懼毒氣暗算時見到的幻象。
……隻能說,那是個永遠不想重複,也絕不想讓其他人重複的過程。
“我再用二十分鐘就能拆掉這架飛艇。”紅頭罩斷然道,“你下去,這個任務歸我了。”
“我隻需要十分鐘。”
看著近在咫尺的自爆裝置,西奧多咬著牙說道。
被拆開外殼和其他零件以後,減少了冗餘結構,風箏噴吐恐懼毒氣的速度之前更高,質地也比之前更加濃稠。
如果西奧多現在離開風箏,就等於把危險轉包給接下來路過的每一個街區。
這是一條隻能前進,不能後退的單行路。
拆卸進行到現在,西奧多已經彆無選擇。
斯坦利冷酷的聲音好似浪潮,從四麵八方湧來,將西奧多淹沒在其中。
這其中,也伴隨著管家弗雷德譏諷的冷笑,攜裹著吸血蝙蝠徹夜的戾叫。
西奧多的眼前逐漸出現重疊的幻影。
他看見死去的迪奇藍青色的臉,趴在窗戶外麵,一個不留神就會消散。
他看見櫃子裡用指甲刻出的名字,“斯坦利”這個單詞上沾染著斑斑血跡,被人用力地畫了一個叉號在上麵。
他聽見提摩西隱忍的呻.吟,月色如霜雪般覆蓋在小屋的地板上,讓幾點殷紅色愈發清晰。西奧多翻身,忽然看見對麵床單上順著織品的紋路,一縷縷流下的血跡。
……他看見斯坦利轉過身來,在練功房,在地下室,在那條似乎永遠也跑不到儘頭的長長走廊上。
他手上纏著一條沉重的鞭子,鞭梢指向西奧多的方向。
恐懼毒氣仿佛凝結成固體,百縷千絲,無孔不入地沿著西奧多的神經攀升。
同時身臨於十幾重恍惚的重影裡,西奧多擰下最後一個零件。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手指一直打著滑。中間甚至還不慎碰觸過幾下其他機關,被防禦性的反拆卸設置照著臉噴了好幾下毒氣。
終於,中樞部件的最後一個螺絲,軲轆著沿著風箏的骨架滾遠。
西奧多攥著卸下的零件,彈出腕上勾爪,朝著地麵降落。
然而不知道是機簧卡死,還是西奧多使用不當。
隻聽得一聲滲人的拖響,鉤爪在建築物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撓痕,卻無力阻止自身的鬆脫。
西奧多連著鉤爪一起,在幻象裡朝著無底的深淵墜落。
“——”
千鈞一發之際,一架戰機忽然趕到。戰機下方彈出一張捕撈網,不偏不倚地將西奧多網在正中央。
戰機門拉開,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披風如同蝠翼,似夜色般深沉。
然而當西奧多睜開眼睛時,在那具高大結實的軀體上,他隻看見一張屬於斯坦利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