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律師能設置障礙,拖慢老西恩尼斯合法監管他的進度,就給黑麵具幫了大忙。
黑麵具很有信心,在老西恩尼斯簽署相關文件之前,就已經被自己找人乾掉。
就算眼前之人真是他的父親死而複生,那又如何呢?他當年能殺掉父母一次,就能殺掉第二次。
黑麵具已經開始思考,到底是雇傭喪鐘好呢,還是雇傭死亡射手好呢?
就在他在兩個選擇間猶豫不決的時候,律師的下半句話清晰無比地落入了他的耳膜。
“——比如說,老西恩尼斯先生其實一直活在世上,但在所有人認知裡都覺得他已經去世,這是多麼大的一種傷害啊。”
“我認為,我們應該替老西恩尼斯先生追討回他應得的名譽和財富!”
“我們應該立刻替老西恩尼斯先生擬定監護人合同,保護這個父愛已經曠位許久的家庭!”
黑麵具:“???”
黑麵具猛地抬起頭來!
他媽的,你演我?
這一刻,他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的律師不知何時反水,在緊要關頭給了他不亞於穿胸子彈般的重重一擊。
老西恩尼斯用鑲金的手杖敲了敲地麵,莊嚴地說:“我認同。”
與此同時,西奧多不動聲色地朝黑麵具投去憐憫的一眼。
彆想著怎麼翻身了,你不可能成功的。
——你知道為了能讓侏隼鳥當上你的爹,羅賓他有多努力嗎?
你的所有律師團都已經被重金收買,現在除了站在房間裡的這個,其他人都坐飛機去夏威夷度假去啦!
眼前這位勇於仗義執言的律師,和旁人還有所不同。
他買的度假機票,是今天下午去火奴魯魯的。
看看腕上的手表,想起飛機起飛的時間,律師瞬間從公文包裡掏出厚厚的一打協議,放在老西恩尼斯麵前,顯然是提前就準備好了這一切。
“一共三十四份文件,您隻要簽個字就行,西恩尼斯老先生。”
眼看拖延時間的戰略不但不成功,而且很失敗。黑麵具終於將目光投向最後一個選項,也就是他自己的手下。
黑麵具用眼神示意:不管你們用什麼方式,請喪鐘過來,把人殺了。你懂我意思吧?
然而他的手下……他的手下竟然頑強地移開了目光!
隻要上位者還是西恩尼斯這個姓氏,對他們的忠誠影響就不大。
這個老板和那個老板,這個父親和那個兒子,對於他們而言又有什麼區彆呢。
一個聰明的部門經理,應該知道不要參與董事長和總經理的神仙打架。隻需等最終結果出來以後,第一時間衝上去狂拍馬屁就對了。
不遠處,又響起了黑刺李木手杖敲擊地麵的篤篤聲,仿佛是一記大獲全場以後鳴金收兵的戰鼓。
在手杖敲地的節拍裡,西奧多於心中露出迷之微笑。
——你知道為了讓你的手下需要一個你爹,紅頭罩有多努力嗎?
這段時間裡,紅頭罩的勢力對黑麵具勢力的擠壓和排斥達到了極致。
如果黑麵具的手下們不想散夥以後,加入一個其他幫派,一朝從零開始,要麼黑麵具幾天內就越獄,要麼有另一個西恩尼斯家族的統治者站出來。
彆問黑麵具的二把手為什麼不站出來主持事態,穩定民心。
問就是沒有二把手。
二把手的腦袋,不久之前剛在廁所裡被紅頭罩鋸掉。
當然,原黑麵具的手下們,對於這位從天而降的西恩尼斯先生,其實昨天還在紅頭罩的沙發上吃薯格這件事一無所知。
畢竟,相關解釋權歸蝙蝠家所有。
在這場父與子的對決裡,西奧多有備而來,霎時間就將黑麵具打了個措手不及,大獲全敗。
在律師的幫助下,西奧多慢悠悠地簽下了所有協議。
其中就有對黑麵具的監管權、對黑麵具名下公司的代理權、上任成為新董事長的委任書……
除此之外,西奧多還和滿臉都寫著熱情洋溢的阿卡姆院長,關於如何監管黑麵具的方式,進行了一番熱情友好的討論。
最後,他們擬定了一份含有二十三項規定的協議,其中條款包括但不限於:取消黑麵具的放風時間、合理化使用束縛衣、全軟包房間以及允許使用精神類藥物。
裡麵很多條款的措辭,都讓黑麵具聽著覺得非常耳熟。
他在記憶裡搜刮了一下,終於明白熟悉感從何而來。
這他媽是阿卡姆之前給小醜那個精神病擬定的防衛條款!
黑麵具敢打賭,阿卡姆院長絕對是在word裡把所有的“小醜”一鍵替換成“羅曼·西恩尼斯”。
畢竟,他連“表現優異的話,每個月可提供少許粉底作為娛樂項目”的條款內容都沒動過!
麵對黑麵具刀鋒一樣的眼神,西奧多故作傷感地擦了擦眼角。
“我認為這份協議沒有任何問題。我們都知道,七年前,我的兒子的律師,曾當庭出示過對他的精神檢測報告。”
“以對待精神病人的方式,去對待一個檢測報告證實過的精神病人,是合理的。”
說到這裡,西奧多稍微停頓了一下。
眼前一張張鉛印的合同,仿佛一座金山憑空拔地而起。
看著它們,西奧多忍不住將手放在心口處,忽然覺醒了一分遲來的父子深情。
侏隼鳥的良心微弱地顫動著,告訴他,絕不該行此喪儘天良之事。
特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條款,像是一根刺入眼中的針,反複在西奧多的神經中細細地閃爍,每一次都帶動著西奧多的自我譴責。
“……等一等。”
西奧多終於伸出手,在合同上敲了敲。
“這條,還是改掉吧。”
阿卡姆院長循聲望去,隻見老西恩尼斯先生枯瘦的指尖,停留在“表現優異就可提供粉底作為娛樂”那一條上。
“我的兒子不喜歡粉底。”西奧多語氣自若,侃侃而談,“你看他的打扮就知道,他隻喜歡我的棺材。”
侏隼鳥沒開玩笑。
黑麵具臉上帶著的那塊烏木麵具,原材料確實來自於老西奧尼斯的棺材板。
這也是為什麼,西奧多的眼睛被這行墨字深深刺痛。
他怎麼能眼看著父親們互相混淆彼此的愛好,就像一場派對以後,宿醉的啦啦隊員們醒來,混穿了彼此的絲襪?
沐浴著阿卡姆院長震悚的眼神,老西恩尼斯微微一笑。
“所以我建議,如果他表現優異的話,就給他提供一塊3x3厘米規格的木頭,材料來自我的棺材,這個我願意代為提供……”
阿卡姆院長:“……”
說實話,在聽到這個主意之前,哪怕有著板上釘釘的DNA檢測報告,他對這兩人的親緣關係仍存一絲疑慮。
但這一刻,所有的懷疑都灰飛煙滅,隨風散去。
不是誰都能像過去的黑麵具那樣,輕而易舉地把陰謀變成陰間。
然而眼前的老西恩尼斯做到了。
還有什麼好說的,他們必定是親生父子。
西奧多欣慰地抬起眼來,看向黑麵具的麵具。
誰說他們西恩尼斯家族的傳統就是父辭子笑。
他們祖傳的父子感情明明好得很。
從他祖父老西恩尼斯那一輩開始,到從今以後一塊塊運往阿卡姆的棺材板,都是父子感情從未破裂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