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奧多調整了一下心情,往前走了兩步,忽然被蝙蝠俠叫住。
“那是什麼?”
西奧多順著蝙蝠俠的指向回頭望去,看見自己琥珀紅調的披風上,濺著幾粒散射狀的血跡。
那血跡已經完美地融入織物的縫隙,顏色幾乎和披風融為一體。西奧多帶著它在二十年前跑遍天南海北,他穿梭過宇宙,上過仙宮,也攀登過尼泊爾的雪山,但蝙蝠俠仍然是第一個在第一麵就能認出它的人。
西奧多拎起披風一角打量了兩眼,忽然露出一個微笑。
他輕描淡寫地說:“哦,沾上的血嗎?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我殺了斯坦利。”
侏隼鳥不會避諱談及此事,哪怕他明知道蝙蝠俠可能因此生氣。
殺死斯坦利和殺死彆人是不一樣的,取走斯坦利的性命,從他那裡拿回失落的尊嚴,對於西奧多來說是一種榮譽般的勳章。
話音落地的一刻,西奧多幾乎以為,蝙蝠俠會當場膨脹起來,然後像一個升到高空的氫氣球那樣爆掉。他也在心中做好了準備,預計要迎接一場狂風驟雨般的爆炸。
可設想中的那一幕卻並未發生。
出乎西奧多的預料,黑暗騎士的聲音依舊穩定,他問:“除此之外?”
“……”
侏隼鳥懷疑地看了自己的導師一眼,不知道這是否是大招讀條之前的蓄力。
收斂了自己鋒利的笑容,西奧多換了一個不那麼囂張的站姿:“我差點想去殺了神父,中途卻被人拖了回來。”
蝙蝠俠一語不發,西奧多卻能感覺到頭盔下他正朝自己投來專注的凝視。這讓接下來的自我剖白變得有點困難,因為西奧多開始有點不好意思。
侏隼鳥習慣用輕佻的語氣說出挑釁的言辭,也習慣了撞破南牆不回頭地一路狂創下去。
於是當西奧多認真地回顧過去的偏差時,就像是要把零件塞進一個不太合適的卡槽,心中總會浮現出幾分不自在。
手指在身後絞緊成一團,西奧多故作鎮定:“怎麼說呢,我有點理解了,B,阻止死亡總好過於製造死亡,對吧?”
蝙蝠俠輕輕地把手掌按在侏隼鳥的肩頭,仿佛是一記無聲的讚同。
他沒有直接對西奧多做出評價,反而提起從前的事。
“在回到哥譚、選擇成為蝙蝠俠之前,我在世界各地遊曆了十年。”
“我知道。”西奧多小聲說,“我之前去韋恩莊園找過你,你不在。”
蝙蝠俠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從記憶裡檢索小鳥的潛入可以對上哪段時間的資料。
片刻時間,他就成功揪出了異常的源頭:“但我的保險箱在?”
西奧多有點心虛地飄開眼神:“保險箱確實……可阿爾弗雷德也在啊!”
雖然想過要偷點生活費買鳥糧,可最後不是沒偷到嘛。
聽見養子的抱怨,蝙蝠俠露出的嘴唇輕微地朝兩邊扯動了一下,那仿佛是
個不太明顯的笑容,還沒完全展開,就先被遮掩住。
“在外遊曆的十年中,我見過很多種罪惡,也見過很多犯下罪行的人類。”黑暗騎士嗓音低沉地敘述著那段久違的過往。
他看見本能之惡,也看見人性之光。他曾在深林和雪山上修行,磨礪自己的肉.體,也曾跟從各種老師,學習耐力和冥想。他把自己的乾糧掰下一半,遞給雙手臟兮兮渴望仰著臉的孩子,也被當地的黑邦用大口徑左輪頂住額頭,搜查每一件衣服的夾層。
正是那十年的光陰,讓布魯斯小少爺脫胎換骨成為後來哥譚守衛者的模樣。
“有些罪惡源自於貪婪和邪惡,而有些罪惡來自於沒有選擇。”
剛成為父親的年輕人為了一塊麵包而拿起槍、赤著雙腳的孩子們欣喜地扒掉醉倒在陰溝裡的流浪漢的衣服、鼻青臉腫的女人惶恐地用毛巾勒緊熟睡丈夫的脖頸……
所以布魯斯韋恩回到哥譚,然後蝙蝠俠出現在這座舉世聞名的黑暗之城裡。黑暗騎士以暴力逼退罪惡,而哥譚甜心的每個舉措,都是為了從源頭切斷這種“沒有選擇”。
西奧多入神地想了一會兒,慢慢開口:“那麼,假如有一天我行差踏錯,你覺得我會是因為哪一種理由?”
他對自己的不穩定性,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
可蝙蝠俠拒絕了這種猜想:“你不會。”
西奧多有點驚訝:“為什麼?”
蝙蝠俠不會這麼相信他的自控力吧?
侏隼鳥敢用自己的披風打賭,假如黑暗騎士的電腦裡沒存著一打以上針對自己的Pn,他就把夜翼藏起來的所有麥片全都吃光。
黑暗騎士深深地看向侏隼鳥,與其說他在為未來預言某個結果,倒不如說他在吐露一種發自內心的期冀。
“在你失控之前,我會拉住你。”
西奧多仰頭想了想:“像你拉住整個哥譚那樣?”
“就像那樣。”
“也像你當初收養我時,下定決心會約束我時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