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舒離找柳清安花了很長時間, 但二人一起回程的速度卻快極了。
蒼舒離本來看他身體不好,還貼心地準備了飛舟,柳清安卻不想和他多呆一天,更不想被他照顧。
他讓兩個徒弟先留在竹林等自己, 而後禦劍飛行, 隨著蒼舒離日夜兼程, 一刻都不停歇, 竟然三日便趕到了天極劍宗。
蒼舒離不知道柳清安到底為什麼看自己這麼不順眼, 可是他本來身體就不好,又連續趕路三天, 臉色更是差得可怕。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路上揍他了呢。
蒼舒離自覺不好, 柳清安一看就很討厭他,而他又有把柄在劍修手上——蒼天可鑒, 他其實一點都沒想過要欺負人。
隻是場麵都烘托到那裡了, 他的爛人DNA狠狠地動了, 腦子還沒轉過來, 嘴巴已經誠實地出言譏諷挑釁。
蒼舒離有心緩解一下氛圍, 可柳清安一副壓力過大的樣子, 他但凡多說一個字, 劍修就驚怒地瞪著他。
沒辦法, 蒼舒離隻能繼續和他保持距離。
柳清安本來就因重生而精神受創, 影響了身體,又連續高強度趕路三天三夜, 到天極宗的時候, 已經是強弩之末。
可是映入眼前的門派,卻讓他驚愕地睜大眼睛。
或許是對蒼舒離有先入為主的不滿,他記得前世蒼舒離的治下水平一般, 蒼舒離不是不會管事,而是懶得費心思,更像是一堆惡人占地為王,充滿烏煙瘴氣的感覺。
而前世李承白去天極劍宗的時候是中後期,那時天極劍宗雜草叢生,破敗的建築淹沒在綠植之中,已經是廢墟了。
兩種印象加在一起,讓柳清安對這個有蒼舒離加盟的天極劍宗沒有抱太大希望,甚至有些擔心那個可能是李承白的孩子生活在龍潭虎穴之中。
可是眼前的一切,和他的猜想恰恰相反!
雖然其他幾座山峰仍然沒有人煙,建築也有些殘破。可從主峰一直到附近幾座小山,包括六大山交彙的山下主廣場,台階和亭台樓閣都有維修翻新的痕跡,甚至能看到不少修仙弟子正在廣場和台階上忙碌。
幾座山之後坐落著整齊簇新的村莊,將近一千六百多凡族組成的兩個村子已經連成了片,家家戶戶都有小院,有些人家還冒著炊煙。
河邊有村婦帶著老人在做活,河兩邊的小平原上是開墾出來的大片土地,有凡族在地裡忙碌。田埂上有幼童放牛,甚至還有不大點的小蘿卜丁趕著和自己差不多的大鵝,一晃一晃地回家。
剛剛經曆過千年戰亂的柳清安有些愣住了。
他有多少沒有見過這般和平安謐的景象了,一時間恍惚,甚至覺得是在夢境裡。
前方的蒼舒離向下而去,柳清安這才回過神,跟著他落在外門峰頂。
如今這裡不止有最開始的六宗,又在這幾個月另吸收了五個小宗門,峰頂已經不夠住,十一宗的人將半山腰的房子都清空了出來,住了進去。
這下峰頂可熱鬨了,因為虞容歌嚴格要求過來做活的外宗每日隻做四個時辰,卻不強求何時上班。
因為工作之外的時間很富裕,十一宗的修仙者便更有時間享受在天極宗的生活,有些弟子會在休息時間訓練,有些會去其他宗幫忙乾活,甚至有些修仙弟子會自發維護修繕天極宗。
比如他們亂轉或者路過某處的時候會想,這裡弄點綠植就好了,又或者這裡的樹不好看,挪走換個會開花的才是漂亮。
還有許多弟子都慚愧自己拿天極宗這麼多工資,每日都會儘己所能打獵,或者進入深山尋一些靈草回來,等等小事不一一列舉。
眾人這般自發打工,虞容歌摁都摁不住,所以外門峰頂總是熱熱鬨鬨的。
柳清安跟隨蒼舒離從主路穿行,一路上看到有人在修繕建築,有人在練劍,有人隨便找個地方蹲著看書,不時有弟子成群結隊笑著經過。
他們還正好碰到幾個年輕弟子拎著獵物回來,其中一個釣到了一人多高的大魚,那年輕修士搞舉雙臂榮耀繞街,就是為了讓所有人看到自己的大魚。
這本是無意義的小事,但他經過的所有修士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抬頭笑著看向他,有比較外向的修仙弟子,還跟著起哄鼓掌。
在如今這個比較艱難的時代,仙門修士大多過得清苦沉默,後來修真界大戰開始,更是人人自危。
柳清安仿佛一輩子都沒見過這樣平和的景象了。
當他發現蒼舒離竟然在這裡人緣不錯,十個裡有四個修士會與他打招呼的時候,柳清安真的恍惚了。
他是誰,他在哪裡,他不會真的踩彆人布下的幻境陷阱裡了吧?
柳清安本來以為他們的目標是廣場另一邊的宮殿,結果蒼舒離卻在弟子居的其中一個院前停下。
然後他便看到,蒼舒離的笑容仿佛真摯了一些。
“小姐——我回來了!”他歡快地大步走進院裡,“有沒有想我啊?”
柳清安:?
他聽到了什麼,那個瘋子是在夾嗓子嗎?
他沉默地跟著走進院,不由又是一頓。
一個倩影窩在搖椅裡,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搖著圓扇,搖椅旁兩邊的茶幾擺滿了糕點吃食,看起來就很舒服。
蒼舒離已經到了近前,明明不遠處的石桌上也有糕點茶水,他偏偏伸手去拿那茶幾上的。
輕輕搖晃的扇子啪地打向他的手,又停頓了一下,那修長蔥白的手指安撫彌補意味地又摸了摸剛剛打的地方。
“吃吧吃吧,我條件反射,你辛苦了。”
人家忙碌幾個月,虞容歌不至於一口吃的也克扣,隻不過隻有蒼舒離總是喜歡故意手賤惹她,她真的習慣成自然了。
虞容歌忽然想起什麼,她撐起自己,“柳先生你請回來了?柳……”
她轉過頭,不由怔住。
原因無他,柳清安看起來太疲憊狼狽了。
一個人的樣貌和氣質真的很重要,如果是蒼舒離有這般頹廢的精神麵貌,她會覺得他做了什麼壞事,如今東窗事發。
可柳清安天生便是溫潤清雅的樣貌,如今卻麵色蒼白,神情恍惚,眼底是藏不住的憔悴。卻讓人覺得他一定是受了什麼磨難,或許還被小人欺負。
虞容歌立刻看向蒼舒離。
“不是我,我沒有!”蒼舒離捂住心口,十分委屈,“每次遇到什麼壞事,你都第一個懷疑我,我心碎了。”
虞容歌眼神犀利,“如果真的和你沒關係,你現在應該會搶著承認是自己乾的。”
蒼舒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