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
早川紗月意識到自己找對了勸說角度,瞬間來勁,“我保證,我發誓,下次會帶很多好吃的去找你。”
雲豆用那雙黑溜溜的眼睛瞅著她。
仿佛在判斷她話語的真假程度。
過了一會兒,小鳥蹦到她的手背附近,用毛絨絨的身體和她貼貼過後,便振翅從遮陽傘下、朝著晴朗的天空飛去。
直到小鳥看不見影了,才聽見太宰治嘖嘖直歎,“好壞啊,紗月,你怎麼連小動物都騙啊?”
良心正在隱隱作痛的人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我什麼時候騙了?”
她道:“我說的是有空的時候就去找它,但加班狗這不是永遠不會有空嗎?”
這能怪她嗎?
這都是異能特務科的錯!
早川紗月揉了揉腦袋,拎著自己的購物袋,跟太宰治說了聲“走了”,兩人便一同起身往橫濱的方向走。
-
離開人來人往的商業步行街——
早川紗月理了理自己新買的紅色假發,然後用濕巾擦手,從衣服口袋裡拿出個小鏡子和美瞳盒子,動作熟練地往眼睛裡懟隱形鏡片:
“那個雜技團的幕後者怎麼處理的?”
“關進監.獄了。”
太宰治是在橫濱和東京交界處將人逮住的,所以才能到的那麼快,如今青年拖長語調、懶洋洋地應完,覷著她恢複上班時的造型,不由點評一句,“還是剛才那樣更好看,紗月。”
“我也覺得。”
早川紗月點了點頭,平靜附和完,跟他走在橫濱港灣大橋上,海風將她深紅色的長發吹起,她隻是毫不在意地撥了撥,繼而道,“隻不過這樣比較方便。”
從她的反應裡,太宰治看出她這次寄宿雲雀家的經曆似乎讓她發生了什麼改變,青年抬手抵著下巴,在旁邊車流的喧囂聲裡問她,“你想離開?”
“嗯……”
她點了點頭:“我想。”
早川紗月用此刻已經全然變成湛藍色的眼眸和青年目光相對,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信任程度居然已經交付至此——
她現在竟然能這樣從容地對太宰治展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從前總是覺得彆人有的東西,我也要有……”因為小時候總是看著早川繪梨,不明白為什麼身為雙胞胎,她可以擁有親情、而自己沒有,身邊的同學也都是家庭幸福又美滿的。
所以早川紗月理所當然地渴求親情。
但是最近她才忽然意識到,喜歡和愛這種東西是不講道理的,她隻是以貓的形態出現在雲雀恭彌的麵前,就可以靠著可愛外貌得到很多很多的喜歡和愛。
“不過我現在突然意識到,之前我追求的並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早川紗月要的隻是彆人對她毫無緣由的偏愛,不論這愛來自愛情、親情還是友情。
在雲雀恭彌的世界裡雖然隻生活了這麼短短幾天,可女生如今內視自己,發現心底那口一直乾涸著的、生長在旱季的枯井,如今底部也冒出了濕潤的甘泉。
哪怕隻有一點。
也足夠她解渴了。
或許一直以來,她都走錯了路。
回國走上母親給她安排的生活,順著她的心意拿所謂的鐵飯碗,如今在異能特務科加班卷生卷死,並不能幫早川紗月得到早川夫人的偏愛,因為那位母親永遠隻愛已經死去的那個女兒。
那乾脆換一條路。
認清楚自己之後,重新找個地方開始生活。
如今以Mask的身份無法在日本國內行動,假使離開異能特務科,在地下世界又難免和彭格列或者風紀財團打交道——
能選的隻有離開。
“你呢?”她問太宰治。
離開港.黑之後、個頭就躥高了特彆多的青年如今已經可以憑著身高俯視她了,聞言如往常那般笑了笑,站在橫濱灣絢爛的日光裡,身上那些黑泥仿佛也被曬乾了不少,變得清爽不已:“我當然是選擇幫你啦~我們是搭檔嘛,紗月。”
他逆光站著,忽然令早川紗月覺得他不再是從前那樣冷眼看眾生墜入地獄的模樣,如今他雖然還站在人間和地獄的交界處,卻會伸出手、隨機挑選個幸運兒拉起來。
她好像就是被太宰治選中的那個幸運兒。
“是嗎?”
聽見她認真的詢問,青年身姿輕盈地跳上大橋欄杆,踩著石白色的牢固橋墩,從口袋裡拿出了那本《完全自殺手冊》,一本正經地翻了翻:“其實是想要感動紗月讓你陪我殉.情啊,聽說跳海自殺的成功率就非常高,我們擇日不如撞日……”
“……”
她就多餘感動。
遠遠聽見巡邏人員吹口哨,要朝著這邊衝來阻止自殺人員的架勢,早川紗月隨手拽著太宰治的風衣腰帶,將他從橋墩上扯下來,熟練地給追到附近的警察道歉,說自己這個朋友剛才隻是玩鬨、沒有那種危險的想法。
黑發青年笑眯眯地在旁邊,雙手插兜,表情悠閒地當背景板,仿佛剛才那個給人找麻煩的家夥並不是他。
他深色眼瞳看向同樣熟練地給他善後的女生——
為什麼呢?
他想。
大概是因為他覺得早川紗月和他很像吧。
本來會和他一樣,成為一縷在黑暗世界裡遊走的孤魂,可是她在很早的時候就遇見了她的光。
甚至比他幸運,因為他隻是短暫地被彆人家裡亮起的燭火照亮過,後來那盞火光還在風中熄滅。
但她的光卻常明著。
而且過於明亮,讓她這顆本來生長在淤泥裡,永遠也不會發芽,或許就此埋葬在黑暗裡的種子,成為掙出泥潭的花,甚至露出了尖尖的角,向陽搖曳生長。
太宰治想了想,再次在心中肯定:
他真的好討厭狗。
……
很短促的噴嚏聲在風紀財團的頂層辦公室裡響起。
穿著黑色西裝、身形頎長的男人站在窗邊,拿起濕巾擦了擦手,心不在焉地想:快要換季了嗎?
鳥類振翅的聲響從窗戶外傳來,他改而轉移注意力,抬手接住從外麵飛回來的那團嫩黃色。
“雲雀~雲雀~”
在寵物的呼喚聲裡,他勾了勾唇,狀似遺憾地問道:“啊,讓她跑了?”
“下次~”
雲豆很認真地辯駁。
男人微微一笑,柔軟碎發下,灰藍色的鳳眸映在旁邊的玻璃上,“她跟你說下次見?雲豆,萬一她騙你怎麼辦?”
蹲在他指尖的小鳥沉默兩秒。
眼睛裡登時露出惡狠狠的光——
“咬殺~咬殺~”
雲雀恭彌卻聽得笑意更盛,片刻後,欣然頷首,極具磁性的嗓音溫柔附和:
“可以哦,膽敢騙我們的話,就咬殺她。”
他倒是挺期待的。
那個女人留在紙條上所謂有緣見之後的“重謝”,究竟會是什麼樣的禮物?
直覺告訴雲雀恭彌。
那應該是一份令他滿意的大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