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壁哲矢按響了門鈴,在裡麵人開門之後,表情有些疑惑地傳達,“恭先生,前台說剛才有個小女孩跑進公司說要找夫人。”
還在係西裝紐扣的男人額發帶著稍許濕潤,灰藍色鳳眸覷向他:“什麼小女孩?”
片刻後。
得到照片的草壁哲矢將手機舉給他看。
“……”
雲雀恭彌係紐扣的動作忽然一停。
盯著副手手機屏幕裡那個跟他在十年後世界見過的如出一轍的粉發碧眸小孩,他麵無表情地吩咐,“現在過去,讓前台把人留住。”
……
八分鐘後。
黑色轎車停在風紀財團門口,後座的男人徑自打開車門,長腿一邁,往公司的方向走,但才剛走兩步,就見到裡麵那個粉色頭發的小團子撲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腿。
小孩兒臉上都是汗,碧綠色的眼睛裡滿是焦急,再次重複自己的話,“雲雀,救,姐姐。”
雲雀恭彌垂眸看著她:“救誰?”
“姐姐!漂亮!銀色!紅色!”
阿妮亞手舞足蹈地比劃著發色和瞳色,知道自己法語語法錯誤一大堆,乾脆隻往外蹦單詞:“她痛!想你!”
黑發男人神色陡然一變,“她在哪?”
小女孩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拉著他的手,將他往福利院的方向拉,結果卻被一把攔腰抱起來,帶著去到了車後座。
“你指方向。”
-
福利院裡。
早川紗月休息了一陣,發現自己隻要不試圖挪動傷腿,那股幻痛就會減輕不少,她勉強挪了挪,讓自己能夠靠在老舊的牆邊。
她轉著自己身上僅剩的匕.首,在思考要不要製造出動靜,讓等會兒第一個被吸引到這裡的人交出手機。
先傳遞出情報,讓彭格列提高對這個家族的防備——
然後聯係雲雀恭彌。
還在思考中,她耳尖地聽見了院落外有汽車停下的聲音。
好像還是豪車,聽著車門匆匆關上的聲響,早川紗月百無聊賴地想,有錢人領養孩子都這麼著急的嗎?
福利院這個點還沒開門吧?
一道很輕的腳步聲在往她的方向靠近,她屏住呼吸,仔細辨認了幾秒之後,神色裡略帶幾分錯愕。
下一秒。
穿著西裝、連領帶都沒來得及係的男人隨天光一同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裡。
“!”
早川紗月瞪圓了眼睛,匕.首都忘了轉,目光所及,見到自己那條受傷的、流著血的傷腿,她試圖挪了下,結果立刻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於是隻好靠在牆邊,假裝很從容地抬手:
“嗨,老公。”
想了想,她半開玩笑地問了一句:“你的嘴是不是開過光啊?”
勉強靠坐在牆邊的人實在是太狼狽了。
衣服破破爛爛,各種擦傷在肌膚上漫開,臉側還沾著血跡。
但都比不過左邊那條腿上蔓延開的血,令人觸目驚心,往日細膩的肌膚下不知有什麼,隆起恐怖的一團,甚至還從肉裡紮出無數的刺。
有一瞬間。
雲雀恭彌感覺自己心跳都要停了。
他甚至是閉了閉眼睛,才走到她身邊,扣住她的手腕,檢查她的脈搏,發現她此刻的狀況不妙,但人又一副很精神的樣子,隻能趁她清醒出聲確認:
“匣兵器?”
女生搖了搖頭,正色道:“好像不止,還結合了異能力,雖然異能力者已經被殺死,可是一旦有將它取出來的念頭,它就會在皮肉裡繼續生長,受到外力刺激也會生長。”
雲雀恭彌轉頭吩咐後麵跟上來的草壁哲矢:“現在讓醫療部的所有成員就位,同時讓全世界所有分部的外科醫生準備線上會診,另外,通知彭格列醫療部——”
聽見他這樣大動乾戈,早川紗月呆了一下,“不、不用這麼誇張吧?”
“你閉嘴。”
“?”
貓貓隻好安靜地低頭,然後去和他牽手。
被她的溫度覆蓋過來的時候,雲雀恭彌頓了一下,等到副手去協調事宜時,他才回頭看她,注意到女生發間全是汗,他不由出聲道:
“很痛?”
握著他的手一直在發抖。
早川紗月一直看著他,此刻很認真地在對他笑,“本來好像沒那麼痛的,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你就覺得真的痛死了。”
“不是有異能力?”
銀發女生故意問:“你不是讓我少用嗎?”
“現在可以。”
聽到他的許可,貓貓笑了出來。
她出聲問:“可不可以抱我?好想被你抱哦。”
在男人盯著她的傷口,還在思索能不能急救處理的時候,女生抬手捂住他的眼睛:“彆看了,又不好看——”
“抱我一下吧。”她又一次說道。
雲雀恭彌隻能抬手將她攬入懷中,感覺到他動作很輕,早川紗月將腦袋抵在他的肩頭,因為聞到他的味道、聽見他的聲音、在他此刻的溫度裡,莫名其妙的,被疼痛攪擾的生理淚水就流了出來。
但她卻是笑著的,仿佛鬆了一口氣。
她閉著眼睛問他:“這次能活下來,好像用的全都是你教我的東西誒,究竟是我太優秀了全學會了,還是你教得好呢?”
男人喉嚨動了下,在等集團救護車的幾分鐘裡回答她:“是你很優秀。”
“哇,又被你誇了耶——”
“你知道嗎?”
“逃命的一路上,我都在想,我不想死在那個好像不能超脫的恐怖森林裡,也不想死在繁華的街道上,也不想死在這間福利院無人問津的後院裡……”
她嗓音顫抖著,好像真的疼到忍不住了。
雲雀恭彌完全不想往下聽。
但他又知道,假如不讓她用說話轉移注意力,她會被疼痛折磨得更厲害。
於是他隻能接,“這件事你一百年之後再考慮也來得及。”
在他懷裡想要蜷縮起來的小貓低聲道,“可我現在就想好了。”
她說,“就在你出現的那一秒,看到你的時候,我一下子就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我想死在你懷裡——”
“聞著你的味道,聽著你的聲音,就像現在這樣,不管我多少歲,也不管我在哪裡,隻要你這樣抱著我,哪怕下一秒就死去,我好像也沒有遺憾了。”
世上那些山川河流湖泊,不管是什麼樣的美景,都無法令她安然長眠。
唯有雲雀恭彌。
唯有這座已經被她私有的富士山,能埋葬她的一切情感與過往。
她隻想停在這唯一的美景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