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玉忽地察覺,這兩人今天都安安靜靜的。
沒打架,也沒有吵起來,隻是一左一右站著陪他看鳥和日出。
奇怪。
【他們都是詭計多端的玩家,說不定正在考慮怎麼玩弄你!】
‘我玩弄他們比較容易吧?’
他笑了。
【……你要乾什麼!】
‘比如讓宿淩趴下來做俯臥撐,我坐在他身上,讓礦泉水太子把衣服脫了展示一下手術傷口。’
【你太過分了,太惡毒了!】
‘我知道他們也許隻是把我當紙片人,但是反過來也一樣……不是嗎。’
玩家在低維世界,與NPC也沒有什麼不同。
鳥飛走了,岐玉的興趣一瞬消失。
他朝一層的餐廳走去。
“我要去吃早餐。”他說,“下午去樓上遊泳。”
晚上就找個地方跑酷睡覺。
宿淩說:“行,我陪你。”
鄺泉沒有說話,他走在前邊,先進了餐廳幫岐玉拉開椅子,自己坐在了岐玉旁邊。餐廳裡幾乎都是多人圓桌,蓋著白蕾絲桌布,有侍者過來詢問吃什麼,鄺泉問了早餐的菜單,報了岐玉的喜好,又問:“甜點有哪些?”
宿淩發覺有人已經坐在岐玉身邊,頓時挑了下眉。
圓桌,問題不大。
宿淩坐在了岐玉左手邊。
岐玉認真聽著侍者的早餐介紹,時不時點頭。
“好多人啊。”
一道年輕嗓音陡然撞入餐廳。
頭發蓬亂、噴了發膠的金發男生,拉開一把椅子坐了下來,他穿得胡裡花哨,紫色的塗鴉無袖T恤,運動褲,露著結實的臂膀和異形紋身,咧嘴笑道:“我竟然不是最早的?在一樓走廊逛了一圈沒看到貓……原來在這裡。”
宿淩在手機上抽了三張塔羅牌,看到牌麵時皺了眉。
今天的愛情運並不順利。
“岐玉,喝什麼?”
鄺泉就像是把薄飛星屏蔽了,看也不看,把菜單勾了幾項。
岐玉注意到,薄飛星的肩頭有一個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粉色卡通愛心,那塊皮膚發著一圈紅,像是剛紋了不久。
他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糙糙的。
“你剛弄上的?”
薄飛星盯著他的手說:“是啊,象征著丘比特射中我……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剛剛外麵風很大。”
“貓貓怎麼可以吹風?”
如果不是在餐廳,邊上還有兩個虎視眈眈的情敵,薄飛星都想哄騙岐玉變成貓形態,拿個袋子套走了。
今晚遊輪還要再停一次。
早餐風平浪靜,岐玉優哉遊哉,一邊看報紙,一邊吃煎蛋。
至於圓桌上其餘男人們營造的低氣壓氛圍,他壓根沒有留意,而想著等下休息一會兒就去遊泳。
遊輪上全是來度假的閒人,沒一會兒餐廳就滿了,四周吵吵嚷嚷。岐玉也準備走了,他一往外走,身邊就跟上了三個男人。
但岐玉隻想自己泡水裡。
“要我陪你玩嗎?”
薄飛星問。
岐玉:“不要。”
“到我那兒測一下塔羅?”
宿淩問。
岐玉:“不要。”
“不看鳥了?”
鄺泉叫住他。
岐玉猶疑片刻:“嗯……晚點再看。”
他走向電梯,慢悠悠地回頭說:“我晚點再來找你,拜拜。”
被他丟下的一共有三個男人,沒人知道岐玉指代的是哪個“你”。
薄飛星嘖了聲。
捉不到的無情貓咪。
岐玉並沒有說自己準備去哪兒玩。
遊輪上有很多娛樂場所,都對客人開放,路過一間棋牌室,恰好有個白手套荷官走出來。岐玉一心遊泳泡水,頭也不回地離開,問了侍者遊泳館在哪。
十分鐘之後,岐玉如願占有的泳池。
一大早還不到七點,泳池壓根沒有人,有的還沒注水。
岐玉遊了兩個來回,很有興致。
我不是貓,是矯健的魚。
他心想。
【你是bug。】
係統冷冰冰地說。
‘統統又怎麼了。’
【你太悠閒了,你本該去撮合薄飛星和柏之清!】
‘沒用的,他們都有玩家記憶了。’
【這個副本到底怎麼結束!】
係統開始破罐子破摔了。
係統難受,岐玉就十分愉悅,他戴上泳鏡去深水區慶祝,潛進了水底。
黑漆漆的。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氣泡碎裂的細微聲響。
連係統的噪音也聽不到了。
海底自由的魚也是這樣的吧?
浮起來的時候,岐玉急促地喘了口氣,將泳鏡摘了,趴在岸邊。
有人走近了,坐到了他身旁。
蒼白的黑發青年,換了身衣服,他垂眼時有種憐惜的神情。
但在岐玉的印象裡,鄺泉是一個傲慢人物,對大部分人都冷淡而疏遠,顯然他本就是這種性格。
“怎麼了?”
岐玉問他。
“因為你一個人過來玩。”
鄺泉說。
孤零零的。
岐玉一個人進入副本,最後也是一個人離開,他沒有遊戲空間,說明沒有所謂“現實世界”,像是一片隨時被吹散的烏雲。
自從意識到這一點,鄺泉再見到岐玉,總是有些微妙的感觸。
他對遊戲裡認識的角色,有了彆的感情。
一旦產生了俯瞰之外的情緒,他們的地位就開始顛倒。
現在,水裡浮出的人魚美人濕淋淋趴在岸邊,朝他伸了手。
“拽你下來。”
“……”
氣都沒喘勻就想惡作劇。
岐玉莞爾握住了鄺泉的手臂。
我拽——
紋絲不動。
?
“你力氣這麼大嗎?”
岐玉納悶。
他轉念一想,之前他倆在床上打過架,鄺泉的力氣是挺大的。
手腕突然一緊,岐玉反被拽著從水裡拖了出來。
“坐好,休息一下。”
鄺泉說。
“你是怕我沉下去嗎?”
岐玉不明白。
“有點。”
“怎麼可能,我遊泳很猛的。”
“是嗎。”
“不信就走開……”
鄺泉轉頭拿了條大毛巾,包在他身上。
岐玉渾身濕淋淋的,仍喘著氣。
鄺泉站在他身邊,發覺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了過來。
“你真的做過手術嗎?我不信。”
“已經做了一段時間了,不至於拎不動你。”
“騙人吧。”
岐玉的臉白而濕潤,沾著濕漉漉的水汽,狡黠的碧色眼睛倏然輕輕眨了幾下。
這種表情……顯然是準備捉弄彆人了。
他勾勾手指說:“給我看看。”
岐玉偶爾喜歡欺負彆人,以此為樂,在這個副本裡也是。
鄺泉無所謂,也願意縱容他。
但是……
“傷口在這裡。”
他拉著岐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慢慢往下。
一直到腹部。
“是車禍嗎?”
岐玉微微睜大眼睛。
“是。”
鄺泉垂下眼,慢慢解開了襯衣。
岐玉看著他敞露的傷痕。
破損版的身體,猙獰的縫線痕跡像一個倒勾割在肌肉的肌理上。
……這麼嚴重的傷,你還在堅持打遊戲?網癮很重哦。
岐玉稍微湊近了看了看。
伸手的刹那,猝不及防,他忽地被捧著臉,輕輕捏了幾下臉頰。
“彆靠這麼近。”
鄺泉對他說。
“隻是看看,我都沒碰到。”
“嗯。”
“好好休息吧,少打遊戲了。”
“親一下?”
“什麼?”
岐玉詫異。
“希望前男友給我一個分手吻。”
“……?”
都已經第三個副本了,還分手吻?
【詭計多端,下次他就說要分手炮了!】
係統無語。
鄺泉沒有等他回答,就著剛才的姿勢,捧著他的臉俯身親了一下。
……再惡劣倨傲的少年,嘴唇也是軟的,像是一口溫熱的果凍。
作為代價是被前男友咬得出血,鄺泉覺得很值。
“我打算自己玩。”
岐玉皺了眉推開他。
嘩啦水花四濺。
岐玉回了水裡。
岸上的鄺泉點了點頭,說:“嗯,那我走了。”
少年從水裡浮起來,露出一對濕漉漉的綠眼睛,朝他招了招手,又很快潛入水中。
鄺泉無聲地笑了笑。
但一轉身,笑容就消失了。
一個穿白襯衣的男人走進來,語氣十分自然地和他打了招呼,說:“好巧,在這裡遇到你?”
柏之清的目光立刻滑到了泳池裡的美人魚。
“寶寶一大早就在遊泳?”柏之清淺笑,“好厲害,我還以為你在哪兒睡覺。”
岐玉再次浮出水麵,奇道:“你這麼快就找到我了?”
怎麼可能找不到。
一大早起來發現貓不見了,翻箱倒櫃找了很久……
柏之清心想。
“我想一個人遊泳。”
岐玉對他說。
柏之清歎息:“我惹你討厭了?”
鄺泉見有不速之客,也乾脆不走了。
他叫侍者拿了橙汁,放在桌上,叫岐玉上來喝:“先休息一下。”
岐玉不明白:“你們是沒有彆的事情做嗎?”
怎麼都不走了?
……
岐玉好不容易才把兩個男的應付了。
他在泳池玩到了下午,聽著外麵的雨聲漸漸停了,才饑腸轆轆從水裡出來覓食。
一出遊泳館,在走廊上的柏之清十分巧合地與他偶遇了,領著他回房間。
“是不是累了?”
“超累……我要吃飯睡覺彆叫我。”
岐玉吃了個麵包,變成貓咪倒頭就睡。
Zzzzzzzz……
睡覺時間突然變長了。
他在貓窩裡睡得昏天暗地,錯過了晚餐、晚上的集體娛樂活動,柏之清叫都叫不醒,薄飛星來敲門也沒聽見,隻顧著呼呼大睡。
晚上睡得正香,他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被撈在懷裡塞包帶走了。
喵喵喵?
岐玉第一反應是柏之清帶他出門玩了。
黑暗裡,一雙手在他身上戴好了牽引繩。
“喵?”
貓咪疑惑地拍了一下之清的手臂。
沒有得到回答,岐玉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畢竟柏之清話很多。
他又被放進了貓包裡。
路上黑漆漆的,四周都是風浪的呼呼聲音。
碼頭有船員水手在抽煙閒聊,說起下大雨了。
下船了?
岐玉撓了撓貓包,試圖鑽出來。
“再等一下。”
好吧。
等等,柏之清的聲音怎麼變成這樣了?
這是……寧景勝?
雨漸漸大了。
寧景勝在路邊買了一把傘。
他背著的貓包不斷掙動,發出生氣的嗚嗚聲。
寧景勝對他說:“等到了地方我再放你出來。”
他說的是酒店,這麼大的雨,他們也去不了彆的地方,隻能避雨。
……貓包掙動得更激烈了。
他低估了貓的力氣,走到一條街上,突然貓包鬆了,一顆腦袋頂開了固定拉鏈,毛絨絨的貓腦袋費勁地鑽了出來。
“喵。”
寧景勝:“……”
他看了眼車況,又說:“路上人多,彆急著跑。”
他一邊說一邊捂緊了貓包,很快發現貓咪體型很大隻,再費勁也不能從那道口子裡竄出來,最多隻能伸出腦袋,於是他放心地鬆了手。
貓咪也發現了這點,生氣地發出了“喵嗚”聲。
寧景勝麵無表情地摸摸他的腦袋:“沒用的,麵對現實吧。”
——主播偷貓?
——你小子也……
——譴責宿淩,理解宿淩,成為宿淩。
——生氣的貓貓,我大口親!
——無法動彈的貓咪大小姐,嘿嘿,啵一口
——你要帶我們大小姐去哪裡……
“酒店。”
寧景勝解釋著,又摸了一下貓腦袋。
“喵!”
被狠狠咬了一口。
小尖牙在他虎口印下了兩顆小洞。
寧景勝麵不改色:“這麼凶?”
一進酒店房間門,寧景勝把貓包打開,一頭貓咪立刻衝了出來,以跑酷的姿態橫衝直撞。
頭槌攻擊!
寧景勝猝不及防,被狠狠撞倒了。
從空中一百八十度回身踹牆借力,一團跳躍的蓬鬆棉花糖貓咪突然襲來,後腳狠狠踩在他胸口,將他坐起身的姿勢摁了回去,緊跟著,兩隻軟綿綿的山竹爪子對他的臉又踩又踹,喵喵一通亂打。
四聲喵喵叫,化成了一句“你這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