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風對神許願了很久, 期待岐玉有一天能從天而降。
但岐玉暫且沒有打算去另一個世界。
他和寧景勝兩人聊完了關於Downtown遊戲的信息。
寧景勝是遊戲老玩家，了解很不少。
Downtown的存在，從來都像是一團迷霧。
它本就是以穿越時空遊戲而在宇宙聞名，背後掛靠的公司是跨星球集團, 但Downtown的經營運作是完全獨立的。
Downtown並不是正常遊戲, 這也是它的賣點。
“從它開始出現時就有玩家察覺，部分副本是某些未知時空……但隻要不影響所在國度, 就能符合大部分國家的律法規定, ”寧景勝說, “開服到現在為止, 沒有哪個玩家能夠直接和遊戲對話。”
這個遊戲簡直不像遊戲……
岐玉問他：“你在這個副本裡的任務是什麼？”
“沒有任務，我隻是過來旁觀。”
所以，玩家也有非任務型。
他僅僅隻是扮演某個路人角色嗎？
岐玉皺眉：“這個遊戲係統怪怪的。”
“我知道你想擺脫它們，你被兩個係統束縛著。兩個係統身處不同的空間, 但你在折疊之處。”寧景勝對他說, “你需要想辦法讓遊戲跟你對話。”
“這就很難了。”
“是，”寧景勝說，“下一個副本, 我們可以考慮組隊。”
怎麼又是組隊？
岐玉莫名。
那也得能組隊才行吧, 落後的001係統可沒有這個功能。
【確實沒有, 跨時空組隊也太誇張了。】
係統承認了。
晚餐時間, 幾人坐在一起閒聊。自然而然，兩個年長者聊到了另外兩人的學業和生活。
“寧景勝在國外讀書, 他這次跟叔叔回家裡來也是探親。岐玉, 你在首都待了好些年了，這陣子可以陪他玩一玩。”叔叔開玩笑地與岐玉說。
“玩一玩？好呀，”少年笑眯眯地看著寧景勝, “叔叔……我一定會陪他好好玩的。”
在場的另外兩個男人，岐閃、寧景勝，都看得出來岐玉這是在說反話。
即便是真的陪玩，隻可能是物理意味的“玩”。
寧景勝麵無表情地道謝，默默吃掉了一顆豆子。
【理論上，這個故事的結局是男主破空闖入你的書房，一槍將你殺死，但他現在多半是來不了了……劇情全都被篡改。】係統喃喃自語，它一直處於裝死的憂鬱狀態中，【比這更糟糕的是Downtown係統……】
岐玉看了看鐘表，快一點了。
吃完午餐，他領著寧景勝在老宅閒逛，找了個房間把人丟進去休息，自己到花園躺著吹風。到了下午，他收到了幾個宿淩打給他的電話，他沒有接，而是開著哥哥送他的那輛改裝重型摩托，一路飆去了清河區。
老城這邊的好處就是路上沒有城市裡那麼擁擠，岐玉騎著機車一路轟轟作響，吸引了很多小孩的注意，到了清華藝術中學門口，路過的人都得先看看他的車。
“你這麼早就過來了？”賀逆穿一身灰襯衣黑條紋褲子，從校門走了出來。男人的模樣氣質總給人以傲慢冷淡的印象，但對著岐玉又是另一番感覺了。
“我處理完自己的事了，這才來找你玩，你要坐我的車嗎？這是我哥哥買給我的。”少年說著，一把摘下來頭盔，他的長發灑下來，飄逸得像是馬兒的尾巴，一張臉敞露在陽光之下，四周的高中生已經有看直了眼的。
他興致勃勃遞給賀逆一個頭盔，示意他上車。
“打算去哪玩？還是你到我家裡來？”賀逆坐上去，兩人挨得近，他瞥見少年的一截雪白頸子，被碎發沾著。
“都可以，隨便你。”
賀逆看出來他心情還不錯，嘴角都揚著笑。
“今天心情好？”
“算是吧。”
其實也沒什麼，隻是把漫畫結束了，所有角色的記憶抹去，那就不會記得以前那些恐怖之事了。
他的心裡有了一絲輕快。
十字路口紅燈結束，岐玉轟轟隆隆地開出去，拐了幾條路，漸漸感覺身後一輛車不對勁——不是岐家的保鏢，他回頭一看，是一輛藍色的敞篷跑車，駕駛座上一個年輕男人，臉上戴著墨鏡，嘴角平直，黑發半長。
寧景勝？
這家夥是真的跟蹤狂變態？
岐玉有點生氣了，但這會兒賀逆還在他車上，他也沒說什麼。
賀逆注意到他變了的表情，也往回看了一眼，挑眉說：“你還是到我家裡去吧。”
賀逆現在住在清河區，他從家裡搬出來已經有好些年，一直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兩人到了地方，聊起來了一處畫展，約好明天後天找個時間去看看。
岐玉進了屋，跟著賀逆去了他的畫室。兩人坐下來各自為對方畫了速寫。
他喜歡這種日子。
室內安安靜靜，隻可惜有一些係統的碎碎念在他耳畔響起。
真討厭！
不多久，外麵轟隆隆下起了雨，一道驚雷轟隆炸開。岐玉往窗邊看了一眼，眺望著在對麵看到了那輛藍色跑車。
他眉頭一蹙，心想這變態人還不回去嗎？
【這個玩家一直奇奇怪怪的。】
係統也納悶。
已經到了傍晚，賀逆收了畫本，挽起了袖子，他打算去做飯了。
賀逆洗了洗手，問：“你今天想吃什麼？我去做個牛排怎麼樣？”
“你去吧。”
岐玉點點頭。
等吃飯的時間，岐玉就打開了手機軟件跟宿淩聊了起來。
宿淩這陣子一直在搓他的塔羅牌，分析愛情運。
——好看嗎？
他買了新的卡牌，特地拍照發給了岐玉。
岐玉打開瞄了眼，是一套粉藍色的卡盤，挺漂亮的。
宿淩對他說：你有空可以來我家看看。
岐玉想了想，於是又和宿淩約好了過兩天見麵。
【你這麼忙？嘖嘖。】
【我的程序告訴我，這個副本的尾聲差不多該到了。】
——在沒有男主破開次元壁，一槍打死反派的前提下，副本就要結束了，係統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和焦慮。
現在多了一個神秘的遊戲係統，它作為舊係統被迫收到了強烈的挑戰，而有可能改變這一切的、能有能力去解決的隻有岐玉了，畢竟他才是高維空間真正的興趣所在……
這時候，少年悠哉悠哉地坐在窗邊，風吹拂著他的黑發，柔軟的發絲劃過臉頰肩膀。他伸了一隻手，想去勾引對麵屋簷下躲雨的一隻橘色野貓，但貓並不理他，翻了個身躺了下去。
在屋簷的另一端，正站著一個麵無表情男人。
從跑車下來的寧景勝，往窗戶這邊的方向看，兩人的目光恰好對上了。
坐在窗邊的少年枕著手臂，從高處俯視他，微微眯著眼睛，十足不虞的神情。
寧景勝打量著他的打扮，穿一件淡黃的衛衣，遠遠看去像一顆檸檬。
唰啦——
窗簾拉上了。
不給看。
吃完晚餐，岐玉打算回家了，賀逆本想送他，但他說：“我有車，不用了。”
說著就跨上了那輛聲音很響的機車，戴好頭盔，瀟灑地朝他揮揮手，又忽然說：“我這樣是不是很酷？”
賀逆笑了：“你每天都很酷。”
岐玉對這個答案很滿意，晃晃手，一溜煙兒走了。
叔叔和哥哥都出門去了公司，這時候家裡隻有他一個人。
他將車子挺好，雨水突然又稀裡嘩啦地砸下來。
岐玉回了書房，饒有興致翻一本雜書，是窮小子和白富美的古老故事。
不多久，男傭對他說：“那位寧先生正在門口。”
怎麼又是他！
岐玉啪地合上書，擰眉說：“他是變態吧？”
男傭對此見怪不怪了，也有些生氣：“二少，這些人就該狠狠修理一頓。”
“你讓他先進來吧，我和他聊聊。”
耳機裡撥來了賀逆的通話，他接了，聽見賀逆在那頭說起明天的安排，如果明天還是這麼大的暴雨，畫展就先不去了。
賀逆又問：“在乾什麼？”
他跟賀逆開玩笑：“外麵好像有隻狗，我和男傭聊這事。”
“你一直挺喜歡狗的。”
“我去看看。”
這兩天的首都一直是暴雨天氣。
門口，男人渾身都濕漉漉的，襯衫全濕了，褲子也是，他半長的黑發，像是吸飽了水的烏雲，滴滴嗒嗒地下著雨。寧景勝依然麵無表情，隻是抬頭盯著岐玉。
“哎呀，真狼狽啊。”
倚著門框，美少年在嘲笑他，眼睛都彎得像是月牙，他的眼尾往上翹，濃密睫毛仿佛為他畫了眼線。在寧景勝看來，這是一雙美麗的眼睛……明亮的，狡詐的，綠得像是翡翠石，他微笑的雙唇就像是嬌嫩的花葉。
一看見他狼狽，岐玉的心情就肉眼可見地愉悅了起來。
寧景勝不在意，他已經被岐玉折騰過幾次了。
他心平氣和：“我可以進去嗎？”
美人開心地請他入座。當然，話是這麼講，等寧景勝走進來，踏上地板的幾秒之後，岐玉就開始麵露嫌棄。
他對寧景勝指指點點：“你看看你，身上全是水……好臟啊，真受不了你。”
他煩惱地對男傭揮手：“把他帶去洗澡吧，受不了了。”
於是，寧景勝就被帶去浴室洗澡了。
等到換了衣服，他才被男傭們領著到書房見到了岐玉。
身穿睡袍，捧著一本畫集，隨手翻著。
在落地落地窗旁邊，他的側臉像是油畫裡的美麗孱弱少年。
直播間的彈幕，瞬間密集了起來，充斥著“啊啊啊啊大小姐”。
“你找我是因為什麼事？”
他問。
“因為你在生我氣。“
“所以？”
“抱歉，上個世界對你態度不好。”
“你是在道歉了？隻是說說就沒什麼意思了。”
睡袍下一雙肉感的雪白雙腿，隨著輕笑的聲音而輕輕晃著。
岐玉似乎喜歡坐在高處。
那種稍高的椅子上，雙腳懸空著。
他的足尖透著一點粉色，指甲橢圓粉紅。
從腳尖慢慢往上看，圓潤白皙的膝蓋，被睡袍係帶收緊了的柔韌纖細的腰……還有那張美貌陰鬱的多變麵孔。
寧景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麼了。
彈幕一下子又多了起來。
——還不快點給大小姐認真道歉？？？
——有什麼話就得好好直說，不能總是麵癱著臉……麵癱就得嘴甜啊。
——看起來岐玉今天心情還不錯，不然……
——主播鐵深櫃了。。。還是搞不懂自己的那種深櫃，嘖嘖！
寧景勝移開了視線。
“我們下個世界還可能繼續相遇，到時候我會幫你的。我知道你想要自由，這些遊戲對你來說是阻礙……目前遊戲似乎不打算把你放出來，但總會有方法。”
這種話聽起來就舒服多了。
但岐玉並不完全相信玩家的話，畢竟隻是說說，誰都可以。
何況下個副本，他們不一定能夠相遇。
外麵的雨還是很大。
岐玉默然看著窗外。
我現在就是一滴無處可去的雨水……
他心想。
“你今晚就先住在這裡吧，但你隻能在樓下住，不然我哥哥會不高興。你去找男傭，他們會告訴你客房的位置。”
岐玉轉了轉椅子，麵對著窗戶，給賀逆打了個閒聊電話。
兩人在聊雨水和油畫。
賀逆這陣子忙碌於一幅畫稿，畫中就有雨水流淚般的消沉場景。
岐玉喜歡他的畫，情緒飽滿，讓他忍不住對著畫架轉來轉去。
“改天我去看你畫畫。”
他說。
這個世界就快結束了，岐玉仔細想了想，除了一些奇怪劇情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時候，他其實都很過得很開心。
漫畫世界裡的角色們，現在在做什麼呢？
與此同時，寧景勝並沒有離開書房，還是坐在那把椅子裡，雙手放在膝上，他的眼球被不睬他的那位美少年吸引，靜靜地、慢慢地偷看著。
他問：“你脖子上的戒指是誰送給你的？”
“為什麼問這個？”
“我隻是好奇，你好像不是很經常戴首飾。”
“因為手指上戴著太鬆了，所以我就掛脖子上了。這是一個有紀念意義的戒指哦，我第一次去那個漫畫世界，就是因為這個戒指掉在衣帽間裡了。”
“可以理解，是劇情開始的紀念。”
寧景勝默默心想，原來這不是紀念愛情的戒指。
沒事了。
但他又聽見岐玉說：“是一個角色特意送給我的。”
寧景勝霎時沉默了。
……絕對是男人送的戒指。
他扯開話題：“你現在已經結束了漫畫世界的劇情嗎？就等著他來殺你了？”
這人為什麼這麼不會說話？
岐玉又想揍他了。
“我不可能被殺，你在找死是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你不想殺死他，最好把他殺掉，免得他受劇情影響把你給……”
事實上，男主漆風根本過不來這個世界。
總不可能突然像戒指一樣，掉在地板上吧？
岐玉不以為意。
寧景勝見他不理會自己，也沒說什麼，起身走到了落地窗邊。
他瞥了一眼夜景，又瞄了瞄沙發上的美少年。
他開始思考，下個世界他得拿到男主角的角色才行。
但是，為什麼？
身體和精神都試圖與NPC岐玉做進一步接觸。
寧景勝自己想不明白。
不在副本裡的時候，他一直很想見岐玉，他是個不怎麼做感性思考的人，對待副本情感類劇情都是直接跳過。
bug隻是數據，可以在程序和大腦裡分析，但感情沒有任何標準答案，即便把岐玉的副本數據放在程序裡進行分析運作，得到的也全是亂碼和看不懂的東西。
岐玉，是不可理喻的重重謎團。
每每這種時候，直播間就成了寧景勝的外掛補充。
——你完蛋了，你墜入愛河了！
——我說你差不多可以了哈，不是誰都有機會跟大小姐見麵說話的。
——主播怎麼給人一種經典刻板理工直男的形象。。你換個格子襯衫吧。。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直接上啊
——摸著你的良心說，你是不是很想一直看著他，還想親親抱抱他？是的話你就完了，去排隊吧！
——哥們，你就是太糾結了。。你還把岐玉的數據拿去分析做AI，想練習如何麵對岐玉？但人工智能那種東西怎麼可能與真人一樣，AI又不會打你。你想了解他就隻能自己上去搭訕、去陪他一次次過副本。。讓他接受你，懂？
“明天應該不會下雨了，”寧景勝沉思了良久，轉頭說，“以後的副本，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
怎麼突然開始許諾了？
真奇怪。
岐玉嘖了聲：“你到樓下去吧。”
寧景勝沒有反駁，隻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了句“晚安”。
他走之後，岐玉翻完了畫集，拿了下午自己的練習畫本翻了翻。
這時候出現在紙上的，是他所畫的曲奇。
曲奇的使命是準確地運到另一個世界裡，它做到了嗎？
那個世界也不止漆風一個角色，還有很多其他人……
思來想去，出於玩樂的興趣，岐玉給剩下幾個人都畫了一些古怪禮物。
係統大喊：【你根本就是在惡作劇吧，誰會喜歡憑空出現在身邊的詭異東西？】
不聽不聽，我就要畫！
岐玉翻了一頁新的稿紙，往上麵塗塗寫寫。
……
首先接到他禮物的是端木季。
他人在學校裡，即將畢業。
端木季從行政樓拿了幾份報告，坐到車裡。這時他突然發現副駕駛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眼鏡。
一個蚊香眼眼鏡，看著很像搞怪道具。
端木季怔了半晌。
他走之前是把車子鎖起來的，窗戶也關緊了。
是誰往他的車子裡放了這種東西呢？
剛想到這裡，他突然又聽見啪嗒一聲——有東西憑空從空中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