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上的陽光,讓叢林裡的濕氣褪了不少,也許能找到引火草。
薑太虛卻有所遲疑。
昨夜,不是他自己脫下的濕衣,況且當時又是夜裡,光線很暗,看不分明,如今卻是青天白日,多少會有幾分尷尬。
“我先生火,然後避嫌?”無始驀然回首,漆黑的眸子裡似有絲絲笑意。
薑太虛被問得有些不自然,但仔細思了思,終是坦誠答道:“嗯。你不畏寒,無須烤火取暖,甚至還可以去找個水湖洗淨臟泥。”
“你倒是直白不違心。”無始瞥去一眼,也不再說什麼,隻一心尋著引火草,但翻找了許久,也沒有尋到,“看來,真的隻剩下一個辦法了。”
人工取暖。
薑太虛表情微妙,聲音都不淡然了:“我不冷。”
“我知道,但在給你退熱後,你又會很冷,周而複始。”無始正色道,驀然走近一步,“你我同為男子,你在擔心什麼?”
“倒不是擔心。”薑太虛輕語。
縱觀他一生,從未與人如此親近過,昨夜已是意外,他並不知情,若是今日清醒之時再來一次……
“你並未恢複記憶,甚至不知自己是誰,我不可趁人之危。”薑太虛的聲音雖輕,但卻很堅決。
無始盯著他,簡直難以相信,“薑大神王,等我恢複記憶,都不知要到何時了,你早就涼了。”
他都想敲開薑太虛的的腦袋,看看裡麵裝的是什麼。
“我並非古板之人,你無須多言。”薑太虛平靜道,容色溫和,“你記憶不全、真身不顯,如此親密的舉止,我若為活命而答應,倒是無恥了。”
無始隻覺得無奈,哼了一聲,“你可真是正氣凜然,不肯占人一點便宜。”
就在無始沉思,要不要把人打暈,直接硬來的時候,薑太虛輕聲道:“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亦無話可說。”
溫和中亦含絕世銳氣。
無始聽懂了薑太虛的話意,他的思緒被看穿,如果依舊選擇硬來,那麼他也隻能強行恢複聖人軀,就此形神俱滅了。
兩人對峙很久。
最終,無始輕笑著搖頭,生平第一次妥協了,“行吧,就按你說的做。”
“薑大神王,你可最好彆死,否則等我成帝,你薑家全族上下,都得被暴打一頓。嗯,你家那個爐子都逃不掉。”他說得漫不經心。
薑太虛一陣無言。
為帝者,當有大氣魄,他想要如此勸,然而無始轉過身,向一個方位走去,“走吧,先找一條小溪,給你降降溫。”
無始走出去幾丈,身後才傳來淡淡的腳步聲。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再沒有交談了。
“有人來了。”無始倏然停下腳步,看向了左側。
薑太虛也望去,等了一會兒,才看到一個中年男子,他用獸皮裹得嚴實,應該是附近的獵戶。
那一瞬間,他腦海裡冒出一個念頭:薑家上下不用被暴揍,他家恒宇爐也不用變形了。
薑太虛失笑。
他大概真的病糊塗了,都在想些什麼呢?
“我看到風箏飛向這個方向,才過來看看的,你們也是萬幸,居然都好端端的。”獵戶背著幾隻山雞野兔,一邊為兩人引路,一邊笑著說,“我家在四五裡外的山村,前日和幾人一同來打獵,也準備回去了。”
無始詢問:“山村離王興鎮有多遠?”
他便是自王興鎮買下風箏,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有二十幾裡吧,但村子裡有馬車,來往倒也方便,半日的功夫就到了。”獵戶答道。
無始點了點頭,又問:“有治風寒的藥草嗎?”
“我家就有,上次去鎮上買的藥包,寒冬臘月的,誰能沒個風寒,怎能不備著。”獵戶笑嗬嗬道,很豁達大方,“回頭你拿去煎了吧。”
“我有銀兩。”無始倒也不客氣,如今確實急需,“裡麵含有哪些藥草?”
這個問題一出,薑太虛的目光輕輕一閃。
獵戶隨口說了幾株藥草名,“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確認了,都是苦的。
無始唇角微翹,朝薑太虛瞥去一眼,意味深長,詢問獵戶:“你家備有糖嗎?”
薑太虛微微啟唇,想說他不怕苦,不需要如孩童一般用糖哄,但一對上無始戲謔的目光,到口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了。
畢竟解釋,有欲蓋彌彰的嫌疑,還不如坦率一些,直接承認。
藥的確很苦。
他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