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勝掃一眼陸衍,咳嗽一聲,陰陽怪氣地道,“陸參謀長,最近看你天天在院子裡洗衣服啊,怎麼,你媳婦讓你洗的?真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怕老婆的人。”
陸衍正跟盤子裡的酸甜羅非魚做鬥爭呢,這菜沒他媳婦做的好吃,酸不夠酸,甜得發膩,冷不丁被黃勝點名,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啊,對。”
這下輪到黃勝傻眼了,他沒想到,陸衍就這樣認下了怕老婆的名頭。
還真是一點都不怕丟人。
其他幾個團長、營長還是頭一回聽說陸衍洗衣服的事,畢竟住的遠,又不像住陸家隔壁的範玲黃勝兩口子天天都能看到。
林團長跟陸衍同在一團,兩人關係好,故意打趣道,“什麼叫怕老婆,要我說,陸參謀長這是疼老婆呢。”
黃勝不讚同地搖頭,“疼老婆,嗬,彆把老婆慣的不知天高地厚就行了,要我說,這做家務,就是他們女人的事。”把對範玲說的那一套拿出來接著說,“我們平日裡在部隊當值就已經夠累的了,下了班還要做家務,那家務我們做了,要她們女人乾嘛?”
陸衍皺眉道,“累?我們當值累,她們在家帶孩子做家務就不累嗎,黃團長,你要是覺得不累,可以跟範嫂子換換,你來做家務,帶孩子、掃地、洗衣服、做飯,等忙完了,你再告訴我累還是不累。”
黃勝說不出話了,他是見過範玲做家務的,委實是累,不然也不會一聽到範玲讓他洗衣服就跳起來。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的手是拿掃把,拿抹布的,我的手是拿鋼槍的。”
陸衍樂了,“你說錯了,我的手既拿得起鋼槍,也拿的起掃把、抹布,能大能小是條龍,隻大不小是條蟲,陳蕃說過,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屋子,既可以用掃把掃,也可以用鋼槍‘掃’。”
黃勝徹底啞口無言了。
幾個團長、營長對視一眼,論辯才,論才乾,黃勝比陸衍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啊,也就是陸衍還年輕,不然兩人的職級肯定掉個個。
陸衍自覺替自家媳婦出了口氣,心情很好地回家了。
剛到家門口,就聞到一陣誘人的飄香。
他吸了吸鼻子,“又背著我做什麼好吃的了。”
客廳裡,陸安、陸康、陸珊排排坐在桌前,白淨的小手抓著醬雞爪,啃得香甜,小嘴流油。
陸衍湊過去一看,三小隻麵前還放了一個大碗,何止醬雞爪,裡麵還盛著酸辣鴨爪、醬雞心、醬雞肝、醬鴨腸……
江喬從廚房走出來,“吃飯了嗎?”
陸衍點頭,“吃過了。”又說,“還可以再吃點。”
江喬樂了,“你就不怕吃撐肚子。”
陸衍擺擺手,“怕啥,我有兩個胃,一個裝主食,一個裝餐後小吃。”
說完,就想伸手去拿。
“咳。”江喬咳嗽一聲,“洗手了嗎?”
陸衍:“沒事,我手乾淨。”
江喬斜他一眼,“不乾不淨,吃了沒病是吧?”
陸衍慫了,“我這就去洗,洗足五分鐘。”
江喬樂了,“五分鐘不用,洗個三分鐘就行,彆把手洗脫皮了。”
陸安做了一個鬼臉,“爸爸是臟包,飯前不洗手。”
陸衍抬手想敲他。
江喬嗔他一眼,“看見沒,老大都說你,飯前不洗手,以後孩子都跟你有樣學樣。”
陸衍舉手投降,“我這就去洗。”
陸衍洗手回來,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個醬雞爪啃。
雞爪上了一層醬色,點綴著白色的芝麻,醬香濃鬱,軟爛入味,輕輕一咬就脫骨了。
吃完一隻還不足興,又把酸辣鴨爪、雞心、雞肝、鴨腸給嘗了個遍。
吃飽喝足,陸衍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怎麼突然想起做醬貨了。”
這段時間都是江喬去買菜,她人長得好,嘴又甜,很快就跟菜市場的攤販打成了一片,人人都愛給她抹個零,添把菜啥的。
今天這些做醬貨用的雞爪、鴨爪、鴨腸、雞心,就是江喬去買菜的時候人家半賣半送的,彆看都是些下水,處理得好味道也是極好的。
江喬說,“好久沒做了,買菜的時候想起來就順便買了,做來試試,看手藝有沒有退步,你要是嘗著好,下次值夜班的時候可以帶些過去,墊墊肚子。”
陸衍:“這敢情好。”還是媳婦知道疼人~
江喬掃他一眼,“做上一斤夠吃嗎?”她知道陸衍是個大胃王,一斤,估計就夠他塞個牙縫,再說了,帶去部隊的東西,哪有不分給戰友的。
這樣一算,一斤還真不多。
江喬心算一下,做一斤鴨爪,一斤雞爪,鴨腸、雞心加起來做半斤,“光吃醬貨是不是有點膩?”
陸衍聽話聽音,“還有彆的?”
江喬這陣子除了搗鼓院子,私下裡也沒閒著,琢磨出幾種海產品吃食,海浪島靠海吃海,最不缺的就是這個了,掰著手指頭數,“還能做鳳尾蝦乾、魷魚絲、黃蜆子。”
搗鼓這些不為彆的,江喬來了以後發現,海浪島雖然海鮮多,水果也多,但是二次加工的產品很少。
以前在京市的時候,江喬時不時就能買到稻香村賣的鳳梨酥啊杏仁餅啥的,偶爾還能去百貨商店買兩塊洋巧克力嘗嘗鮮。
到了海浪島,能甜嘴的就隻有供銷社賣的那種五毛錢一包,拇指甲蓋大小的紅糖塊了,水果糖都是十分稀罕的,看來當初接站的時候,陸衍拿來哄陸珊的葡萄味的水果糖,也是廢了好大勁才弄來的。
江喬就想著,島上海產品那麼多,看能不能做些適合孩子吃的零嘴,於是請教了劉大嫂,選了鳳尾蝦乾、魷魚絲還有黃蜆子,三小隻還沒嘗上呢,倒是讓陸衍捷足先登了。
陸衍舔舔嘴角,“都來點。”
“吃得完嗎。”江喬樂了,又問,“哎,部隊能給帶進去嗎。”
不知道這方麵管的嚴不嚴。
陸衍說,“能啊,進去的時候讓站崗的哨兵查驗一下就行了。”幾樣吃食,而且都是平時易見常吃的,又不是啥刀啊槍的。
這都不讓帶進去,難不成怕有人用魷魚絲捅人?
至於下毒,就更不可能了,這點分量,最多毒倒一個班,費那勁乾啥,圖啥呢。
鳳尾蝦乾、黃蜆子做起來都不難,新鮮的鳳尾蝦和黃蜆子清理乾淨,放入加了薑和鹽的滾水煮熟,濾過水份再加入少許糖和鹽還有料酒,最後把煮好的鳳尾蝦和黃蜆子平鋪在簸箕上晾曬。
魷魚絲就更簡單了,兩個巴掌大的魷魚乾用柴火烘烤,再撕成魷魚絲。
江喬一次性做了很多,都用玻璃罐子封存起來,一部分放五鬥櫥裡,三小隻要是餓了可以自個去拿來吃,還有一部分,送給了劉大嫂。
來海浪島有一段時間了,劉大嫂委實幫了她們家很多,又是帶著江喬趕海,又是給菜種啥的,自家做了吃食,也不忘給江喬一份。
江喬自然投桃報李,有來有往,才是鄰居嘛。
周三晚上,陸衍要去值夜班,江喬用鋁飯盒把鳳尾蝦乾、魷魚絲、黃蜆子、醬貨分裝好,又用軍用水壺灌了滿滿一壺酸梅山楂汁給他,“吃撐了喝這個消食。”
陸衍提著裝得滿滿當當的鋁飯盒喝軍用水壺,晃了晃:“就這點,還吃撐,都不夠我塞牙縫的。”
到了部隊,負責站崗的哨兵看到陸衍,行了個禮,“陸參謀長。”
陸衍回以一禮。
哨兵是個剃著小平頭,五官方正,一臉青澀的小夥子,一看就是剛入伍沒多久。
他看了看陸衍手上提著的東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陸參謀長,你手上拿的東西,得打開給我們查驗一下。”
陸衍把鋁飯盒和軍用水壺放在值班室的桌上,一一打開,“應當的,應當的。”
鋁飯盒一打開,一股濃重的醬香味瞬間縈繞整個值班室。
哨兵小夥子哈喇子都差點流下來了,乖乖,這啥啊,這麼香!
定睛一看,這不就是醬貨嘛,哦,還有一些海鮮曬的乾貨,這玩意他又不是沒吃過,咋陸參謀長帶的這些味道這麼誘人捏?
陸衍:“查驗無誤了吧?”
哨兵小夥子回過神,連連點頭,“沒問題了。”
陸衍一邊收鋁飯盒一邊道,“這些都是我媳婦給我做的,嗐,她們女人家家的,就愛弄這些玩意,說是怕我晚上值班無聊,肚子餓,讓我墊墊肚子。”他麵上正經,眼裡的得意都快溢出來了。
“嫂子疼人是這個。”哨兵小夥子豎起大拇指。
哨兵小夥子要是知道有個詞叫做秀恩愛,指定摁陸衍身上。
陸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後也會有的。”至於有的是啥,他沒說。
說完,陸衍就吹著口哨走了,看來心情好得不得了。
留下哨兵小夥子一個人呆在值班室裡,空氣中那股醬香味仍揮之不去。
他豔羨地看著陸衍的背影,“這有媳婦疼就是不一樣,嫂子來隨軍了,陸參謀長話都多了。”
以前的陸參謀長哪會跟他們說那麼多話啊,最多點個頭就過去了。
哨兵小夥子搖搖頭,感慨道,真是百煉鋼化成了繞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