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嫂子,江嫂子,你在家嗎?”院子外頭傳來一個大嗓門,聽著聲音很是爽利。
“哎,我在。”江喬道,“你進來吧。”
院外走進來一個身穿藍色碎花上衣,黑色褲子,短頭發,上揚眉,丹鳳眼,看著很是乾練的女人,她手裡還牽著一個年紀大約九歲,看著虎頭虎腦的小男孩。
來者不是彆人,正是林團長的愛人林芳,還有他兩的兒子,林小虎。
林芳自我介紹,“我叫林芳,跟老林一個林。”拍了拍虎頭虎腦的小男孩,道,“這是我兒子,林小虎,小虎,喊江阿姨。”又道,“我們一家人是一個姓。”
江喬眨眨眼,“說明這是特彆的緣分。”
林芳哈哈一笑,這位江嫂子,還真有趣。
林小虎有些靦腆,縮在林芳身子後麵,露出半個頭,抿抿嘴,才小小聲地道,“江阿姨。”
江喬喊來陸安、陸康和陸珊,“帶小虎哥哥去玩。”
林芳還是頭一回見陸家的三個小孩,細細一看,發現五官都長得很不錯。
陸安個子高點,也胖點,不過皮膚很白。
陸康跟陸衍長得最像,五官深邃,眼睛明亮。
陸珊簡直就是縮小版的江喬,是個像花兒一樣漂亮的小姑娘。
三個小孩長得都很白,島上日光烈,黑小子多,像他們三這麼白的還真不多見,林小虎站在他們幾個中間,就像包了黑芝麻餡的湯圓。
等林小虎跟著陸安他們進了屋,林芳才不好意思地道,“他比較怕生。”又忍不住道,“我跟老林都是爽快人,不知道咋生個兒子,性子扭扭捏捏的,跟個小女孩似的。”
江喬笑道,“千人千脾氣,萬人萬模樣,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不同的性子,你瞧著小虎不好,我還覺著他好嘞。”指了指已經開始對著林小虎問東問西的人來瘋陸安,“要不咱倆換換。”
林芳輕推江喬一把,“我才不換。”又調侃道,“要換拿你小女兒跟我換。”
小姑娘長得多好啊,皮膚白白的,眼睛又大又圓,跟黑葡萄似的。
林芳眼裡滿是羨慕,她就喜歡女兒,但跟林團長這麼多年隻生了一個兒子,瞧著這輩子是沒有女兒緣了。
江喬樂了,“那你可就挑走眼了,我們家老三,比老大還淘,也就是個女孩,不然早上房揭瓦了。”
林芳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子,秋老虎毒辣,雖然今天天氣好,但是林家住的離陸家遠,一路走來,也熱出了一身汗。
江喬見狀,盛了兩碗用紅糖水煮的地瓜粉給林芳和林小虎,“嘗嘗。”
林芳有些不好意思,想婉拒,“這……”
她是來學習的,哪有剛進門就吃人家東西的道理。
江喬把碗塞進她手裡,眨眨眼,“嫂子,你不吃,小虎也得吃。”
林芳望向林小虎,果然,林小虎看著桌上滿滿的一碗地瓜粉,眼裡滿是渴望,但就是不敢動勺子。
林芳頓了頓,拿起勺子嘗了一口。
林小虎見她動了,才鬆了一口氣,大口大口地吃起了地瓜粉,眼睛一亮,“哇,這個好好吃啊。”
林芳又吃了幾口,確實好吃。
地瓜粉就是紅薯粉,晶瑩剔透,像麵條一樣,再配上加了薑片的紅糖水,最後放到涼水裡湃過,吃起來嚼勁十足,既有紅糖的甜味還有一絲薑的辣味,冰冰涼涼,甚是解暑。
林芳把一碗地瓜粉吃儘,抹了抹嘴,“江嫂子,原先我們家老林跟我說,你做飯好吃,我還不信,這回真是不得不服了。”
她也見過江喬,印象裡就是一個清麗脫俗的大美人,看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哪裡想到做菜會這麼好吃,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江喬愣了愣,這位林嫂子還真是位直性子的人,不過能聽出她的話裡並沒有惡意,指了指林芳和林小虎麵前的兩個空碗,“看出來了。”
林芳也愣了一愣,哈哈大笑。
陸安冷不丁地插了一句,“當然好吃啦,我媽可是紡織廠食堂的大廚。”
陸康補一句,“還、還在國營大飯店呆過。”
這下真把林芳給驚住了,真沒想到,江喬一個女人,居然還有這麼精彩的履曆。
江喬說,“你也彆叫我江嫂子了,聽著彆扭,還顯老,喊我小江就行。”
這稱呼是挺顯老的,要是不說,哪裡看得出來江喬已經生了三個小孩。
林芳從善如流道,“小江。”又道,“不瞞你說,我原先還打算過陣子再來你們家找你學著做醬貨、海鮮乾的。”想著江喬剛來隨軍,要忙的事情肯定不少,“但我們家老林催得緊,他說饞你做的酸辣鴨爪饞得都睡不著覺。”
江喬逗趣道,“那為了讓林團長睡個好覺,我一定傾囊相授。”
酸辣鴨爪、醬雞爪、醬雞心、醬鴨腸那些醬貨做起來真心不難,隻要知道配方,調好料汁,再下鍋醬一遍就得了。
林芳恍然大悟道,“原來酸辣鴨爪這麼酸是因為加了青桔子的汁。”
江喬的心思咋這麼靈呢,家家戶戶都會用青桔子做蘸料,但沒有一個人想到拿去做料汁做酸辣鴨爪。
海鮮乾做起來也不難,鳳尾蝦乾主要是把蝦線蝦頭去乾淨,黃蜆子亦然。
烤魷魚倒是需要點技巧,江喬說,“買魷魚的時候,不要一味挑選大的,體型小一點的魷魚肉質更加嫩滑。”
酸辣鴨爪醃好了,林芳嘗了一個,又酸又辣,十分開胃,她吃得讚不絕口,“難怪我們家老林回家天天念叨呢,這也太好吃了。”
江喬笑道,“嫂子你喜歡就行。”又道,“還有一種脫骨的做法,更加入味。”
林芳搖搖頭,“我知道脫骨,但做起來太麻煩了。”
江喬說,“不麻煩,嫂子你是不是直接用刀去的骨頭?”
林芳點頭。
江喬拿一隻鴨爪給她做演示,“那樣當然難脫,想脫骨簡單,先用開水煮,再鎮到涼水裡,反複三次,最後再用刀子沿著鴨爪手掌上的肉切割,這樣就容易多了。”
林芳恨不得拿個小本本記下來,全是做菜的小技巧,真的太實用了。
林芳看到放在一旁的芒果,“你要削芒果吃嗎,這芒果也太小了,我家有大的,我一會給你拿。”
江喬笑道,“這芒果不是直接吃的,我是想拿來做芒果乾,所以專門選的這種不大不小的金煌芒。”
“芒果乾?”林芳還是頭一回聽說。
江喬小聲道,“咱們島上供銷社賣的東西品種有點少,小孩兒嘴饞,我搗鼓出來給他們甜甜嘴。”
林芳深以為然。
誰說陸參謀長的媳婦十指不沾陽春水,半點不會做家務的,真要這樣,能把三孩子的零嘴都照顧到了?
她擼起袖子,“我來幫你。”
江喬道,“那麻煩嫂子了。”
做芒果乾前,她抽空到客廳看一眼四個孩子。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好嘛,江喬才離開一會,陸安這個小魔頭,就用陸衍的墨水筆把陸康、陸珊還有林小虎畫了個大花臉。
這還沒完,地上全是白色的碎紙屑,就跟漫天飛雪似的,一看,那一箱草稿紙已經空了小半。
四個小孩自覺闖禍了,排排站著,把手背在身後。
林芳是真沒想到,來陸家作客,居然把人家家弄的一團糟,雖然罪魁禍首是陸安,但要是林小虎不來,四個小孩也不會玩得這麼瘋,她臉色頓時變了。
林小虎是個乖小孩,哪裡闖過這麼大的禍,看他媽臉色不對,登時嚇壞了,嘴巴一癟,就要掉金豆子。
陸安滿不在意地擺擺手,“小虎哥,你彆哭啊,我媽跟林阿姨不會生氣的。”
生氣?
林小虎哭得更歡了,淚珠子大滴大滴地掉,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
林芳:“小江……”
江喬:“怎麼不玩了,接著玩啊。”
這話一出,四個小孩都愣住了。
陸康、陸珊、林小虎心想,他媽/江阿姨不會氣瘋了吧?
江喬從箱子裡拿出一遝草稿紙,“你們撕的時候,不要從中間撕,要沿著邊邊撕,這樣能多撕幾下。”
陸康和陸珊對視一眼,媽好像真的沒生氣?
林小虎也愣住了,都忘了哭了。
哭到一半突然就不哭了,容易打哭嗝兒,林小虎一邊打著哭嗝兒,一邊呆呆地看著江喬,就好像見鬼了一樣。
江喬給林小虎衝了一杯陸衍找老鄉買的蜂蜜做的蜂蜜水,哄著他喝下去,等哭嗝兒漸漸止住了,才道,“江姨我真的沒生氣,就撕碎點紙,就值當我生氣了?那你也太小看江姨我了。”
林小虎抿一口溫熱的蜂蜜水,不好意思地小小聲道,“江阿姨,對不起……”瞧著神色還是很不安的樣子。
江喬沒接話,反倒是取下了掛在牆上的硬紙皮掛曆,用剪刀裁成大小不一的幾片,邊裁邊說,“你們撕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其實是可以拚起來的。”
四個小孩一愣,這他們還真沒想過。
林芳也沒想到,江喬居然會把掛曆給剪了。
這年頭的掛曆多是紙做的,過一天撕一頁。
江喬剪的這本掛曆,大部分也是用紙做的,但每個月份開頭的一頁,都是用硬紙板做的,摸著厚厚的,而且圖案很好看,上麵還印著美麗又具有風情的掛曆女郎。
林芳心裡惋惜,這掛曆多好看啊,居然剪了,真是可惜了。
江喬卻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她指了指桌上裁好的硬紙皮掛曆,“給你們變個魔術。”
也不見她怎麼動作,三兩下就把硬紙皮掛曆給拚了起來。
四個小孩齊齊發出“哇”聲。
陸安興奮得不行:“這個好玩,這個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