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猿在河水中劃動小舟, 轉瞬之間,小舟行到了白雲儘頭。
孟渡站在小舟舟首處,風入衣袂, 衣袍的袍角被風吹動, 看著熟悉的山林, 遙遙指著一個方向,對著小舟上的這些孩子溫和地笑了下, 說道:“那裡就是我住的地方。”
竹筐裡的八個人類幼崽扒著筐子的邊緣, 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前麵的景色。
“哇, 住的地方。”
“我們以後也會住在那裡嗎?”
小魚被孟渡抱在懷裡, 本來閉著眼睛, 擺出生無可戀的神情。她聽見那些孩子好奇的聲音, 也睜開眼睛,努力轉頭想看看。
孟渡幫小魚調整了一下姿勢, 把她舉在半空中。
小魚睜大了眼睛, 這裡的一切都和空桑不一樣。空桑之山無草木,連綿起伏的西山山脈卻是草木繁盛。
羬羊在一片鬆林裡出沒, 還有五彩花紋的長尾雉雞。山風吹空林, 河岸上的竹叢枝葉颯颯作響, 草叢裡的一些不知名白色小花在風中搖曳。
小肥啾撲棱著翅膀,蹲在孟渡的肩膀上, 看著前麵山林裡出沒的長尾雉雞,開心地說道:“宿主,看, 荷葉烤雞。”
“等從渭水回來了,就給你做烤雞。”孟渡莞爾一笑,擺擺手讓白猿繼續撐船往前行進。
小舟行在前去渭水的河水支流, 孟渡坐下來,對著這些攀著竹筐邊緣看著西山的孩子們解釋道:“我住的地方在山林裡,是隱居之地。隱居的地方隻適合看破紅塵的人住,你們這些小孩子正是充滿朝氣的年紀,人生都還沒有開始,該在山下,體會人生百味。”
孟渡眸光溫和,莞爾笑著,為他們描述以後的生活:“等下,我們去渭水找兩位和善的老人家,你們叫他們何伯和馮夫人就好。你們以後會住在山下,有教書先生為你們啟蒙,可以在集市買到很好吃的糖葫蘆。”
聽到要去找陌生的人,這些孩子都表現出了擔憂,也沒有剛剛那麼興奮了。比起已經熟悉的孟渡,河伯和馮夫人是這些孩子不了解的陌生存在。
狗尾巴草作為孩子中最大的那一個,她問道:“河伯和馮夫人會不會覺得我們人太多,吃得也多,把我們丟掉。”
孟渡摸了摸她的腦袋以作安撫:“渭水距離空桑雖有千裡之遙,但何伯和馮夫人知道了那裡會獻祭童男童女的傳聞之後,就一直記掛著這件事。何伯原本想親自前去空桑,可惜要遠行去其他地方。他人已年邁,不能兩處奔波,方才把此事托付給我。我把你們帶到他們二位麵前,一定很高興。”
正說著,白猿停住小舟。
東洲蒼茫河海凝,三萬裡渭水入黃河。
孟渡指著渭水,笑著說道:“我們到了。”
她左手牽著黑馬,右手抱著年畫娃娃一樣的小魚,小肥啾蹲在她的肩膀上,一行人從小舟到了岸邊。她一揮袍袖,這艘小舟被收到了係統背包中,等下次行走水路再拿出來用。收起小舟的時候,孟渡感覺到懷裡抱著的孩子好像又被嚇到了,連忙安撫地摸摸她的頭發。
孟渡與何伯從來都是在渭水附近見麵,並未去刻意打聽過何伯的家世和官邸。她到了渭水,正要打開係統地圖,在附近中找一找何伯和馮夫人的名字,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您來渭水,老身有失遠迎啊。”
孟渡轉身,見從遠處山林中走來一位身穿黑衣的老嫗,白發蒼蒼,精神卻不錯,正是先前見過的馮夫人。
馮夫人來到孟渡麵前,朝著她一揖。
孟渡連忙還了一禮,感受到懷中一直在瑟瑟發抖的小魚似乎安靜下來。她心想,看來馮夫人還挺受小孩子歡迎的。
白猿本來要去渭水山林中嬉戲玩耍,但是,這次不同以往,它留下來照顧兩個竹筐裡的孩子。
馮夫人看向白猿,誇獎道:“想來這位就是北海君口中的那位劍道名師,沒想到帶起孩子來也是這般有天賦。”
孟渡微微一笑,她早就知道敖雲一家和何伯一家是世交好友了,馮夫人知道敖雲隨白猿習劍也不奇怪。
孟渡說起正事。
“先前與何伯在渭水垂釣,他曾托付我一事。言說空桑之地有龍王托夢給當地村民,讓百姓修建廟宇,並且每年都獻祭一對童男童女。他請我前去空桑查探究竟。”
馮夫人的神情變得嚴肅,看向孟渡,懇切地說道:“正是。龍族向善,絕非尋常妖族。傳言如此駭人聽聞,我與夫君得知後,實在不敢相信。隻是,夫君要遠行前往渤海,歸期不定。我不能擅離渭水,隻能向您求助。”
孟渡點頭,何伯和馮夫人身為顯貴高官,不迷信的態度挺好。
“確實如你們二位所想。我去空桑尋訪後,發現龍王托夢根本就是謊言。之前糧食收成不好,那裡村民想丟掉幾個孩子,又不想背負不好的名聲,想到了獻祭給龍王的說法。”
馮夫人一揖,感謝孟渡洗清這次扣到龍族身上的汙名。
孟渡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駕崩的先帝喜好尋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底下州郡的官吏也大多對尋仙極為熱衷。原本是荒年丟棄孩子的說辭,縣令卻撥了銀兩,修建龍王廟宇,讓每年獻祭一對童男童女成了定例。那些村民為了銀兩,也默認了這個祭祀儀式。這幾個孩子,就是這些年被獻祭的童男童女。”
馮夫人微皺眉頭:“龍族可不擔這樣的殺生罪孽。”
“是啊,隻是解鈴還須係鈴人。這些村民扛著龍王托夢的大旗,縣令也借此討好天子作為政績。該讓他們受到懲罰才是。”
孟渡看向馮夫人,讓這些官吏獲罪,對於顯貴出身的何伯和馮夫人來說輕而易舉吧。讓空桑的縣令想升官卻丟了官,讓那些妄想每年獻祭一對孩子來換白花花銀兩的村民,被抓去牢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