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究竟有多厲害,和渭水龍族都交情匪淺,還能差遣龍族。
孟渡看了他們一眼:“天色已晚,你們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就書信一封給馮夫人。”
至於信使,當然是倏忽之間就能遠渡千山萬水的白猿。
*
兗州府,府衙內。
“先有龍王托夢,後有魚妖一說。兗州真是人傑地靈。”
聽著天子派來問罪的使者笑眯眯地諷刺,兗州府尹眼前一黑。刁民,不想著所有的罪名背負了,又想出魚妖這種說法,難道他們還會再信他?!
但是他身為一州府君去對著一個庶民責罵,實在是太丟臉麵了。
兗州府尹的一腔怒火隻能對著一旁的空桑縣令,他指著空桑縣令的鼻子,狠狠責罵道:“魚妖、龍王?都成了這愚民口中的托詞。何縣令,你治下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是使者麵前,容不得你如此兒戲!”
空桑縣令心裡一慌,叩首請罪:“下官萬萬沒想到治下的這個村民竟然還胡扯什麼魚妖。”
“你對著陸尊者也敢撒謊?真是愚民。”空桑縣令趁此機會連忙洗白自己:“當著您二位的麵,這些刁民都敢胡言亂語,更是對我的命令欺上瞞下啊。”
治下不力,這個名聲也很糟糕。但是,比起包容縱容此地百姓對著天子派來的使者胡言亂語,那還是當個被架空的草包吧。
那村民急了,這要是所有的罪名都是他一個人扛下來,他絕對活不了。他想到了什麼,堅持道:“小人沒有說謊,就是魚妖。”
他深知這有可能是自己唯一活下去的機會,把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流暢地說道:“大人容稟,就是魚妖威脅小人,隻是小人先前擔心說出魚妖不符合祥瑞,這才想著用龍王托夢來代替。小人承認先前年景不好的時候,是想著要把孩子丟掉,可後麵若不是魚妖相威脅,我們又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丟掉孩子呢?”
荒年丟棄孩子無法被苛責,通常會免去責罰。但如果是正常的年景,這就是證據確鑿的罪行。父殺子在前朝無罪,在本朝會被猜疑杖責五十,流放邊疆。這些年收成變好,又得了許多銀兩,日子過得正美,他不要被流放!
在極致的恐懼麵前,他福至心靈,想到了四年前的一樁事。他在丟孩子的時候,在水下好像見到了一條金色的鯉魚,生得怪模怪樣,極為妖異。不止他一個人看見,跟著一起去的幾個人也看見了那條金色鯉魚。
那是他第一次辦龍王祭祀儀式,喝了許多酒壯膽。他不敢多看,直接把村裡綁起來的一對童男童女扔了下去。
過了幾日,河底沒有浮出那對孩子溺死的屍體,他敢肯定,是被河底的魚給吃了。
四年以來,他們一直都沒有看見有祭品的屍身浮上來過,想來都是被那魚妖吃掉了。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冤枉:“一定是這想要吃人的魚妖施了妖法,我才被迷惑了。”
兗州府尹和縣令隻覺得荒謬,他們都不信這裡有妖。如果真的有妖,那他們的罪名可大了,治下有百姓被妖迷惑要獻祭親生孩子為祭品,他們非但不阻攔,還撥了銀兩,建了龍王廟,敲鑼打鼓地把祭品給妖送去。
一想到這裡,兩位官員立刻臉綠了。治下不力,總比和妖扯上關係更好。先前對龍王托夢深信不疑的府尹和縣令,義正言辭地表明自己絕對不會相信有妖這種傳聞。
天子派來的使者看向陸玄明,“陸尊者,出京前陛下吩咐過,讓我一切都聽從您的安排。”
陸玄明眉目沉沉:“若放過他們,如何慰藉四年來被獻祭的童男童女。身上並無妖氣,也無邪祟印記,一切出自本心,如何能借口是為妖所迷惑?”
天子使者在一旁鬆了口氣,笑著說道:“既然陸尊者這麼說了,肯定是這刁民想出來脫罪的借口。就這些沒有仙緣的凡人,哪有那個機會遇到龍王和魚妖?”
陸玄明看向遠處:“誰說無妖?”
天子使者呆住了:“您的意思是?”
“這些人沒被妖迷惑,不代表此地無妖。”
陸玄明看向遠處,在他的注視下,兗州的所有河流都宛若一幅水墨畫。濃淡相宜的黑色線條逐漸勾勒出兗州的水域,其中一道支流出現了一縷金色的細線。
這縷極細的金色細線在黑白相間的水墨畫中極為明顯,金線升騰而起,向兗州水域之外的河水支流而去。
“找到了。”
“陸尊者,您找到妖了嗎?”被天子派出來的使者驚惶地問道:“陸尊者,您去哪裡?”
一道沉沉的聲音回答道:“除妖。”
陸玄明的身形逐漸縹緲,像是被暈染的水墨畫一樣,化作一道道水墨條痕,消失在兗州府衙。
天子使者的眼前再無那位修真界來的修士身影,隻餘幾位皇城來的禁衛軍,還有那個被判下罪名,要以命償命的村民。
天子使者不愧是在凡間界朝廷中曆練多年的心智,除了最開始的震驚,他現在已經接受了這位陸尊者離開的事實。
他得去審判其餘參與這場長達四年荒謬祭祀的人,他不會辜負天子的信任。
至於妖,這是仙人的世界,就交由仙人來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