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碎金卻道:“當然,是我三兄呀。”
她的聲音中飽含了驕傲。
眼前這點變化算什麼呢,才不過是剛剛開始,小荷初露頭角,刀鋒才顯崢嶸罷了。
鄧州葉三郎,葉家軍左翼將軍。
葉碎金本家唯一的兄長。
不管形勢多難,她的三兄從未膽怯過、畏縮過。他一直在她背後默默地支持她,包容她。無論她作出什麼樣的決定,她戰旗所指,他都一往直前。
什麼樣的血戰他都趟過來了,左膀右臂不外如此。
他死訊傳來的時候,葉碎金感覺心都碎了。
仿佛利刃自肩頭斜削,半邊身子被生生削沒。
葉碎金話音中堅定自信的驕傲奇異地撫平了葉四叔的忐忑。
“彆老誇他,回頭誇得他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他高興地嘖道,問,“那我和楊先生去了京城,找誰啊?”
“不用找,若能進城,直奔皇宮去。若在城門被攔,就直接報名號,說明白了是來給天子送賀禮的。新帝如今最需要這個。”
“皇帝那邊,四叔出麵。”
“皇帝的女婿叫作方碩,楊先生去走動。方碩夫妻名聲很好,收錢就辦事,不講虛的。”
葉四叔“噗”地笑出來:“這叫名聲好?”
“四叔彆笑。”葉碎金道,“你要遇到收你錢還不給辦成事的,便知道方碩這人有多好。”
“那倒是。拿錢不辦事,是什麼王八羔羔。”葉四叔得承認。
葉碎金拿了禮單給他們二人過目。
葉四叔“嘶”了一聲:“這麼多?”
顯然是心疼了。
“四叔就當它是,買平安的錢。”葉碎金微笑道,“四叔沒去過京城,你去京城走一趟,便曉得這錢花得不虧。”
總窩在鄧州,窩在葉家堡,難免夜郎自大。
葉碎金安排葉四叔去,也是為了讓他開闊一下眼界。人的眼界開闊了,思維模式都會變得不一樣。
“四叔不必心疼,彆忘了,這一把,咱可在方城發了筆財。”
提起運回來的財物,葉四叔又忍不住咧開了嘴。
打方城之前他隻想著要花人力、財力,他沒想到居然還能大賺一筆。忽然就對送給皇帝的禮,就沒那麼心疼了:“中,都聽你的。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葉碎金看向楊先生:“先生休息兩日?”
楊先生笑道:“休息什麼,方城離咱們才多遠點距離,跑這點路我不至於就要歇著。隨時可動身。”
他精神抖擻,渾身乾勁。
葉碎金莞爾,道:“人和東西都是備齊了的,明日出發吧。”
葉四叔道:“這麼趕啊?”
農忙之時不盯著點,他總是有些不放心。
葉碎金看了他一眼。
她的四叔其實野心並不大。他最大的野心就是葉家堡,就是把葉家堡傳承下去。
他是一個非常典型忠實於祖業,適合守成的男人。同時因為葉家本家他這一代在葉碎金父親去世後就以他為長了,所以他對葉家堡的責任感強於其他任何人。
當年,他與她爭葉家堡,也是出於這種大家長心態。
所以後來眼見著葉家軍被一點點地消耗,子弟一個個倒下,他抓著葉碎金的手,死不瞑目。
那一世,他臨死前是不是在想,如果當年把葉家堡交給他就好了?
如果交給他,他一定會帶著族人們好好地窩在鄧州守好葉家堡當土財主。
才不會上趙景文這條逐鹿中原的賊船。
葉碎金壓下情緒。
“早去好辦事,早去早省錢。”
“趕早,人家還稀罕咱們。去晚了,人家穩穩當當了,就不稀罕咱們了,花的錢還得更多。”
“四叔,辦事得趕趟兒。”
“有道理。”葉四叔站起來,“我去準備。”
他離開書房,匆匆而去。
他生得厚壯,背後看過去,肩膀寬寬的。
葉碎金望著他的背影微笑。
一轉頭,楊先生正望著她捋須微笑。
楊先生比誰都精。
但他不問她怎麼忽然知道了這麼多京城的細情。
他也不問她對她的叔父怎麼就忽然放下了心結。
隻要她朝著好的方向走,什麼促使她邁開了腳步,楊先生覺得不重要。
賓主二人在陽光裡對視片刻,俱都一笑,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