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把三娘的嫁妝都拉了回來。
這一次,三娘的母親沒再告狀。
備了厚厚的禮,悄悄送到二房。
“隻想著女兒家名聲好,好嫁。又想著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萬想不到他家是這樣惡毒人家。可憐我的三娘……”她早後悔了,掩麵痛哭,“三娘若有六娘一分厲害,也不至於孕期裡受這樣的錯待也不敢回家說一聲。”
那之後,葉家出嫁的女兒們,夫家忽然待她們客氣了幾分。
說起來,都是沾了葉碎金的光。
可惜三娘沾不到了。
一提起三娘,葉四叔高舉的手就僵住。
慢慢地放下,鞋子也扔在地上,重新套在腳上。
三郎很孝順地蹲下去給他提鞋:“讓十二娘去吧。她如今可是鄧州彆駕、節度副使的女兒,不怕嫁不出去。”
葉四叔想想是這個道理,他如今在鄧州大小算是二號人物。
他“哼”了一聲:“讓她去南陽,讓永皙看著她點。”
背著手,腆著肚子,罵罵咧咧地走了。
九月底,四地各處都能看到流民戶裡搗紙漿,做紙衣。
青衫黑褲的葉家軍——其實現在該叫鄧州軍,但大家還是習慣叫葉家軍,巡視各處。
有些流民後悔了,怯怯地去找葉家軍:“軍爺,現在再想去方城,還收人嗎?”
上麵早有指示。
葉家軍說:“收,不過去的晚了,分到的房子和田地都沒有去的早的好。”
那是肯定的。
那也隻能怪自己當時太過猶豫還想繼續向南,又貪戀此處安穩想多停留一段時間,錯過了最早的紅利。
也有些是來的晚的流民,也有些當時猶豫了不肯去當兵的男人們問:“聽說當兵能吃飽,還要人嗎?”
並不是所有當兵的都能吃飽的。
有些地方,不僅要賣命,還被克扣糧餉。
可如今九月了,當初第一批有男人投了葉家軍的人家,戶戶都按時拿到了坐糧,足斤足兩,叫人心動。
那自然是要的。
一直都要,永不嫌多。
湊夠一車人,就可以往葉家堡送。
這次家人沒有再哭哭啼啼的了。
不止葉家佃戶,許多流民隻要能互相作保,也可以接葉家軍做冬服的活兒。
領布料的地方有秤,兩邊都是秤盤。一邊放著麻絨,一邊放著蘆花。
窮人家的襖裡也填蘆花。蘆花亦可保暖,但遠不如麻絨。當然最好的是絲綿,但那是富貴人才用的起的。
可以清晰地看到,同樣的體積,麻絨沉沉地壓過了蘆花。
老鄉、同族、鄰裡互相作保。發料的時候會過秤,驗貨的時候還是會過秤。若有以蘆花替麻絨的,同保的一起連坐。
以保證不會有人侵占軍服的物資。
這樣挺好的,葉家軍能拿到合格的軍襖,流民可以拿到報酬。
新的節度使大人又給流民戶發做紙衣的紙張,眼瞅著,這個冬季應該可以扛過去。
其實大家都該高興的。
隻有一個人完全高興不起來。
這個人喚作蔣引蚨,他是大商號瑞雲號鄧州分號南陽分店的大掌櫃。
商人雖賤,卻常有許多聰明人。蔣引蚨就是個聰明人,從葉家堡六月大開殺戒開始,他就察覺到鄧州要變天了。
七月裡,葉家堡那個女人竟得了新朝廷的敕封,搖身一變成了鄧州節度使。
如今許多商路不通。但蔣引蚨略一思量就拍板做了決定,那時候就開始想辦法,一直到前些天,終於進到了一批貨。
量相當大,占大頭的是粗麻。
粗麻從來不在富人的衣料考量範圍之內。但粗麻是窮苦人常用的衣料。尤其這批粗麻還是厚麻,是冬天的布料。
二掌櫃勸過。
因為布帛這種東西,越好的利潤越高,稀罕布料,一匹可值千金。
粗麻這種,利潤極薄,賺不到什麼錢的。
但蔣引蚨說:“彆擔心,必有人主動來買。”
二掌櫃問:“誰啊?”
蔣引蚨很有信心:“咱們新任的節度使大人。”
雖然是個女子,但她能走到這一步,就不是個普通人。
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眼光格局都該是有的。尤其她還用流民去填方城人口,蔣引蚨對她很有信心。
“這樣的人,是不能看著流民冬日凍斃的。”他說,“就算是裝,為了安民心,也得裝幾分仁義出來。”
“她必是要想辦法給流民禦寒。”
“我這厚粗麻,也不多賺,我就賺她一成五分……不,就賺她兩成的利就行。”
“薄利多銷。”
算計得挺好的。
隻沒想到,鄧州這女人比他更會算計,她從皇帝那裡算計來的紙,長長的車隊拉不完。
派發給流民做紙衣!
蔣引蚨的厚粗麻,全砸手裡了!
完蛋!
二掌櫃瞅他的眼神都不對了。
搞不好可能偷偷給東家寫信,要頂了他!
蔣引蚨遇到了他做掌櫃職業生涯中最大的困境,飯碗要砸!